司马隽只觉得一股气冲上心头,不由地闭了闭眼,将它按下。
太子继续道:“自从你在益州一战成名,这朝堂上的议论便不绝于耳。说你战功赫赫,手握重兵,说世上从没有人愿意屈居人下,说你总有一日会取我而代之。可我从未相信!”说着,他直直看着司马隽,“可是事到如今,你要我如何不信?你的兵权坚不可摧,就算是我开口,竟然也要不来一兵一卒?司马子珩,你究竟要做什么!”
太子的质问,在大殿中回荡。
良久,司马隽徐徐一拜。
“臣忠心太子,日月可鉴。”他沉声道,“臣守这江山,是为了殿下;握这兵权,还是为了殿下。臣的一切,从来都是殿下的。殿下若要收回,臣自当双手奉上。”
太子的身形动了动,回头看他。
“你若早些应下,你我何必闹到这步田地,你先起来。”
司马隽不动,继续道:“只是这北府都督的令牌,臣恳求殿下,务必牢牢握在手中,不可寄望于他人。臣相信殿下,但绝不相信方谧。”
太子再度变色。
司马隽继续道:“褚越是谢氏旧臣,他可以替殿下守北府,可他也是臣的挚友,他若在北府,仍有臣弄权之嫌。臣请殿下将卓竞赐还于臣。”
他说罢,深深一拜。
第326章 斥责(下)
太子看他固执的模样,冷笑:“褚越不还给你,莫非我要杀了他么?你把我想成什么人?”
“谢殿下。”司马隽说罢,又是一拜。
太子深吸一口气,道:“你先起来。”
司马隽依言起身。
太子上前去,话语软和下来:“你不必多想。你我本是同根生,这司马氏的天下,仍要你我来守的。”
他说着,手按在司马隽的肩头:“你手执江州,脚踏荆州,对北府鞭长莫及。我怕你忙不过来,反倒让北府易手。我攥在手里,也还是攥在我们司马氏手里,与过去并无差别。不过这领兵之事,我日后还要多多请教你才是。”
司马隽不置可否,只后退一步,问:“天色已晚,今日东宫大喜,臣不再叨扰。还请殿下容臣带鲁先生和继妃回府。”
——
孙微被关在屋子里,疲惫地昏昏欲睡。
可是她睡不着。只要稍一闭眼,脑海里便想起鲁明。
鲁明进京了,可她竟然一无所知。
定然是陈茂去了番邦,连带着鲁明那头的消息也受阻。
机关算尽,她终究棋差一着。
她以为让鲁明过上富足的日子,他就会在岭南待一辈子。
可是他竟然私自入京,并揭穿了她的身份。
孙微反思,鲁明本就是投机小人,她怎能信任他?
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只求不要连累家人。
万幸,昨日已经将孙乔托付给阿茹。
方才她离府之时,已经给了足够的暗示,她理应晓得带孙乔离开。
可是父亲和母亲,他们还在寻阳。
她唯有求司马隽饶他们一命。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了,内侍轻轻扣门,只道是她可以回府了。
“回府?”孙微问,“太子殿下不见妾?”
那内侍笑道:“王妃言重了。今夜是殿下的新婚之夜,殿下可没有空闲。若殿下有话要问,明日会再召见王妃。”
孙微一头雾水,随那人出了宫禁,离开东宫。
来到宫门处,只见灯笼在夜风中摇摆,有个身影在灯影下晦暗不明,是司马隽。
孙微心头一动,旋即又忐忑不安起来。
死活都是要见面的。
她停顿片刻,走上前去,唤了声“世子”。
司马隽回身,道:“夫人受惊了。”
他的话语如常,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上车吧。”不等孙微说话,他又道。
孙微看向他身后。只有一辆马车。
“我来得匆忙,只有这一辆。”司马隽似看出了她的心思,道,“委屈夫人同乘。”
孙微没有拒绝的余地,只低低应一声,坐上车去。
车里只一盏灯,晃晃悠悠的。
司马隽颇为沉默。
孙微斟酌片刻,打破安静:“世子去见过太子了?”
“见过了。”司马隽道。
“太子说了什么?”
“太子说,令尊早晨去拦了他的道,说夫人并非他女儿。我与太子商议良久,恐怕还是得委屈令尊。他神志不清,我不得不将他拘起来。”
孙微一怔,忙问:“父亲如今在何处?”
“在棠园,”司马隽道,“我已经令人看守。夫人放心,他不会再跑出来胡言乱语。”
就这样?
孙微有些难以置信。
“太子……不曾相信父亲所说么?”
“自是有疑惑。”司马隽道,“只是夫人进宫之前,太子早令人拿着夫人的肖像去问过鲁先生,先生那时说夫人就死他的女儿。太子只疑惑,为何那时承认了,如今又反悔了?我觐见太子时,向太子解释,说鲁先生嗜酒成瘾,已经疯了,他才恍然大悟。鲁先生既然已经失了神智,也无可计较,于是太子便令我带夫人和鲁先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