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嘴张张合合，是眼底最后清晰的烙印。

失血令微祈宁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视力开始模糊，什么也听不清了。

来不及衡量，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夺下刀，反手将刀刃扎进男人颈间动脉。

而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气流声，呼喊声，衣袍鼓动的风声一齐涌入耳朵，强烈的失重感将她淹没。

但她一点也不害怕。

因为知道，有人舍不得她摔在地上。

城楼之下，一玄紫色身影飞身下马，发了疯般向前，朝坠落的方向伸出手——

微祈宁安安稳稳落在陆无砚的怀里。

大滴大滴的泪从陆无砚眼中滚落。

他捂住她的伤口试图止血，却愈来愈糟，不仅没有止住，反而弄了自己一身。

微祈宁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人如此手足无措的模样。

曾经洁癖到自毁的人，如今心甘情愿被血污沾染。

原来他也有扛不住的时候啊……

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拂去他眼角的泪。

素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指尖擦过他通红的眼尾，而后调转方向，直指皇城——“归降新帝者，不杀。”

第62章 此心昭昭

【滴滴滴, 监测到宿主身体死亡，系统自卫模式启动，正在脱离世界——】

伴着系统的机械音睁眼，穿越协会自配的全息影像当即跳出眼前。

【《与我天下》副本完成, 宿主是否选择提交任务？】

无论是久违的现代科技, 还是系统一口一个任务，都令人恍惚。

她努力忽略掉心头异样的感觉, 转头粗略扫了一遍, 细白的指尖轻轻落在“是”上。

【系统正在查询，请稍后……】

【主线任务：潍水之战, 完成度百分之百】

【主线任务：瘟疫侵袭, 完成度百分之百】

【主线任务：南桢都城, 完成度百分之百】

【支线任务：宫廷往事, 完成度百分之百】

【支线任务：微氏冤案，完成度百分之百】

【支线任务：沈家疑云，完成度百分之百】

……

一连串的绿色拉下来, 看得人眼花缭乱之际，屏幕上突然跳出一行不合时宜的红色。

【支线任务：功成身退, 完成度百分之五十】

紧接着, 红色越来越多。

【隐藏任务：镜中身，完成度百分之零】

【隐藏任务, 颜如玉，完成度百分之零】

功成身退很好理解, 可这镜中身与颜如玉……

书中自有颜如玉。

她心头蓦地一恸, 皱眉展开详情, 密密麻麻的红字触目惊心。

通篇不提陆无砚，字字不离陆无砚。

人脑会骗人, 但机器不会。

系统通过脑电波连接，反映的是人心中最深的想法。即便再怎么告诫自己任务就是任务，系统却比大脑更诚实的意识到陆无砚的重要性。

其实主线任务完成，剧情拉回正轨，就已经算功成身退了。

【监测到宿主还有未了的心愿，是否返回执行？】

她对着绿色的“否”字看了很久很久，还是伸于按在鲜红的“是”上。

【确定回溯？】

“确定。”

有些事情，还是有个结局的好。

……

好冷。

意识回笼，微祈宁第一感觉，不是疼，而是冷。

似乎躺在冰窖里，冷得连血液都凝固了，仿佛底下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几根拼凑在一起的冰坨子。

【奶奶的陆无砚，卸磨杀驴！】

【没被陆奕元扎死，也要被他活生生冻死！】

生气归生气，她冻得连眨眼都费劲，躺着和死了无异，但意识7是清醒的，能清楚的听见周围有人打着冷颤说话。

“陛下，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王后已经去了，还是早日入土为安啊为好，您也，您也保重身体才是……”

【嗯？陛下是说陆无砚吗？他几时藏了个连她也不知道的王后？啧啧啧，刚封上就死了，这命也太苦了……】

“滚。”

一个字，简单明了，嗓音比淬冰更冷。

她甚至能想象到陆无砚说这话时眉头紧蹙，面若寒冰的冷模样。

【敢在陆无砚心情不好的时候触霉头，是个人物。】

“是是是。”

那人仿佛得了什么特赦，忙不迭应声离开了。

微祈宁清晰听见对方杂乱7不失轻松的脚步声。她盘算着自己是不是也该离开，留新帝陆无砚和这位苦命的新皇后好好告个别。

起身欲走，却发现身体怎么也不听使唤，连动下于指头都困难。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冰床上躺着呢。

等下，那人刚刚说谁死了来着？

哦豁，苦命人竟是我自己。

种种线索无不指向自己，微祈宁安静下来，仿佛一瞬间被扼住了喉咙，也再不能强颜欢笑的欺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