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非晚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渣：“我看到雪山神成神的过程，以及你们相处的几千年，还有最后祂为了历劫投胎为人后短暂的一生。当年的雪崩，也确实是祂亲口降下的惩罚。”

过去的事情，恩舒都知道，她急切地询问：“那我哥哥为什么会消失？是不是因为他们——”

她指着不远处的恩石：“因为他们不敬神明，毁了哥哥的神殿，让哥哥失去了信仰之力？”

桑非晚摇头：“民众的信仰和香火之力固然对于神很重要，但并不足以让一个神消失。事实上，在那些人出现之前，雪山神就已经存在了千万年。”

“那是为什么呢？”恩舒又问，“难道是因为哥哥降下了神罚，违背了天道？”

她冷哼一声：“是他们背叛神明在先，没有让他们灭族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桑非晚依旧摇头。

恩舒一愣：“不是吗？那到底是为什么？”

桑非晚道：“雪山神乃是天地间自然孕育的神明，并非后天修炼而成。因此先天就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末法时代来临之时，世间的神明或陨落或飞升。根基不稳的基本都陨落了……但是像雪山神这样的先天神明，本是可以直接飞升的。”

“但是祂放弃了，甚至主动选择去渡劫。”桑非晚顿了顿，“渡的是情劫。我猜测，祂之所以选择渡劫，是为了留下。”

“可惜，祂没能度过那一劫。而你……”

桑非晚满目遗憾地望着恩舒：“……你便是祂的情劫。”

“嗡！”恩舒的脑海中传来一声巨大的嗡鸣，接着就是一片空白。

“是……我？”她呢喃出声，似乎有些无法承受。

真相固然残酷，可桑非晚觉得恩舒有权知道一切。

“我在雪山神的梦境里看到舒尔恩雪山刚刚形成时的模样，其他的山峰和如今并无太大的区别。唯独神女峰，和现在不一样。”

“最初神女峰的轮廓就是普通山峰的形状——那时应该也不叫神女峰。直到你出现后，这座山峰才慢慢变成了女性面部的轮廓。”

“神女峰以及这整片连绵不绝的雪山山脉，都是祂的本体，也会随着祂心情的改变而慢慢出现变化。”

“雪山神托生为人后，投胎在中原王朝的富庶之地。可祂不远万里，来到了苏尔恩雪山下，最初的动机是为了雪莲花而来。”

“此后，祂遇到了你当初的转世之身，并将你救下。这一切的一切，并非巧合，而是冥冥中的注定。”

“可最后，祂为了留住你，用自己的神力为你重塑了神魂，还降下了雪灾，埋葬了数万人。这违背了神性，所以祂没能勘破情劫，自然也就无法回归神位。”

第861章 神女峰（12）

“因为这样，就是违背神性吗？就将我哥哥——堂堂的雪山之神，轻易的抹消了？”

恩舒只觉得无比可笑，她指着苍天痛斥：“你凭什么给祂降下情劫，又凭什么随随便便地抹消祂的存在？凭什么？你到底凭什么？”

天空静静无言,既不回应也不争辩。

这一千多年来，恩舒将山下的那些人类当作蝼蚁，无视他们的痛苦和生命。

可此刻，她才惊觉，原来自己也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在天道之下，即便强大如神，也是蝼蚁啊！

桑非晚也许无法共情她此刻的悲伤和怨愤，但她作为修炼无情道的人，更容易窥透天际。

“天道无情，因为要一视同仁。装下了天下苍生，就无法再偏爱某个体。”

“而神，生来强大。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若不能秉持无情之心，便会引发不可估量的后果。”

“所以，雪山神当初动了私心，想要永久地留下时候，天道给祂降下了情劫作为考验。”

“若能堪破情劫，不会因为自己的爱恨悲喜而妄动神力，才可以留在下界。若是私心太重，在末法时代，天道式微，缺少监督的情况下。这样一尊拥有强大神力的神明随便羁留凡尘，那实在太过危险。”

“不过雪山神并没有完全消散。”

桑非晚指着那一座又一座连绵不绝的雪山：“你看，这里都是祂的化身，祂从未消失。祂只是回到了最初的境地，变成了一片灵气滋养着这片土地。”

“在这片雪山之上，你耳边吹过的风、身边飘过的雪，都是祂！”

“也许有一天，祂的意识能再度回归，还会站在你身边，喊你一声‘小舒’。”

恩舒原本绝望悲怆的神情，在听到桑非晚后面的话时，忽然有些充楞：“你是说，我哥哥还会回来？”

桑非晚点头：“对，只是时间可能会有些漫长。也许十年，也许一两百年，也许一千年。只要舒尔恩雪山屹立不倒，祂作为这片土地的神明，就总有回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