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总受揣崽修罗场了(116)
脚下土地,踏出厚厚一层泥浆,人脚马蹄踏过,污水四溅。
主道上,一侧是巡逻的军队,全副武装,驱赶着占道的百姓,一侧则堵塞着数辆牛车马车,水泄不通,全是排着队进京的达官贵人、富贾乡绅。
而只能靠两条腿的寻常百姓,乌泱泱地被推挤在官道之外,深一脚浅一脚地蹒跚在荒草荆棘从中。
叶迁亮出令牌,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带着裴阮上了行军的那一侧。
一路畅行无阻。
与拥堵的人群相比,特权带来的便利是那样地令人瞠目结舌又心生向往。
可是,凭什么呢?
裴阮不懂。
他攥紧了叶迁的手臂,心底升起一丝畏惧。
畏惧这个世界他不曾见过的另一面。
越靠近城墙,见状越惨。重甲士兵频繁地拿着长矛清道,已有七八具尸体叠在护城河边,根本来不及清运。
城门处戒备森严,仅是入城就有三道关卡,一道查路引,一道验身份,一道搜身卡要,即便是京畿备左彰清正,也挡不住底下牛鬼蛇神众多。
即便这样,能入城已是最大的幸运。
“这兵荒马乱的时节,就算舍了身家,图一个平安就不亏。”
“是啊是啊,叶崇山的叛军已经接连抢五座城了。”
“听说都是踩过点的,轻骑兵冲进城门,直奔衙门和豪绅住处,步兵随后,沿途扫荡寻常人家,一路烧杀抢掠,一粒米都不留。”
“你们只听抢了城,可不知道周边村落遭殃多少!他们不关抢,还屠村!现在得了消息的全都往外跑,我们还是跑慢了,不知入不入得了这京城。”
「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系统这时候就显出了它无机质的冰冷,「战争就是这样的。叶崇山的右军只有五万人,不过是场小型叛乱,不算严重。」
「……」
裴阮不喜欢战争。他喜欢第一次在系统的陪伴下,在长安街上看到的歌舞升平。
系统安慰他,「放心,等咱们逃跑的时候,叛乱肯定已经平息,你不用怕,叶勉那个狗男人渣是渣了点,但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裴阮张了张嘴,他想说他难过的不是这个,可究竟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只好闷闷地用大氅遮住视线。
像只蜗牛,悄无声息又缩进了壳里。
京城外乱,京城内满是山雨欲来的气息。
叶迁没有将他送回皇宫,而是送往京畿备衙门。
叶崇山反了之后,这里就成为临时备战指挥部,叶勉也坐镇在此。
没了老贼虎视眈眈,裴阮再不必被束在深宫内院,这大约是这些天来唯一的好消息。
“你这煞星,竟然没死?”
二人才在衙前下马,就听到嘈杂的人群中,一道突兀的女声。
裴阮循声望去,竟是永安侯夫人,正带着一行家眷,往京畿备衙门内递帖子。
说话的正是她骄纵的小女儿叶灵。
“不得无礼。”妇人一个眼色,身旁的花嬷嬷就上前拦住了少女。
“哥哥不是说他早死……唔……”
“闭嘴!”
老嬷嬷眼疾手快,直接捂住少女的嘴。
侯夫人压下眸中惊异,向着叶迁硬扯出一个笑,“迁儿,你妹妹不懂事,不要同她一般见识。虎毒尚不食子,是你父亲糊涂,轻听魏王教唆,对你下那等狠手,今日见你平安,我甚是宽慰。虽然你父亲毫无悔意,如今错上加错,但我同你一样,心是向着陛下的呀。”
这会儿,她亦夹起尾巴,再不敢自称母亲。
教习所事发后,京畿备前脚拿下叶敏,后脚叶崇山在眠山竖旗谋反,整个侯府鸡飞狗跳,水深火热。
身为当家主母的她,不关心叶崇山,只忧心独子会受谋反牵连,祸及性命,是以不等叶勉发落侯府,便主动搜罗证据、押着叶崇山亲信前来投诚。
奈何昔日她不放在眼里的小小京畿备,大门都迈不进去,更遑论京畿备背后的叶勉。
接连数日,无人接见。左彰只遣几个卫兵打发她离开。
不仅叶敏毫无消息,随着外头叶崇山袭城一日比一日猖獗,京城声讨侯府的声浪也一日比一日激烈。
偏偏叶勉还这样晾着她。
晾得她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晾得她一家老小如阴沟老鼠,惶惶不可终日。
这时候见到叶迁,她犹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叶迁一眼看穿她心思,修罗般的脸上冰冷峻切,“是吗?既然如此心诚,那见到陛下,何不行礼?”
侯夫人笑容一僵。
上次见面,这哥儿不过是个裴家弃子,捐出来哄老男人的小玩意儿,若不是叶崇山护着,她拿捏起来犹如捏只蚂蚁,哪知风水轮流转,再见面倒成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