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总受揣崽修罗场了(17)
「!」
天要塌了。
裴阮恨不能现在就拉开衣领检查一下。
即便内心翻江倒海,面上他始终一副安静乖巧的样子。
妇人嘴都说干了,他只管傻站到底,既不知道讨好,也不知道认错。
连个眼神交锋都没有。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叫人甚是憋屈。
她恨恨道,“还不奉茶?难道还要侯夫人这个做母亲的亲自请你不成?”
尾鱼已经教过敬茶流程。
裴阮低眉顺眼地接过杯盏走到侯夫人跟前跪下,双手将杯子举过头顶。
“娘,请喝茶。”
“请喝茶?”
“喝茶!”
“……”
裴阮手都举酸了,侯夫人却听不见似的,只管与身边妇人闲谈。
搓磨之意显而易见。
「统统,这要怎么办?」
昨夜胳膊也受累,才端一会杯子手臂就酸胀难忍,不自觉颤抖起来。
杯盏跟着叮叮当当,好似下一秒就要跌落。
新妇敬茶若是摔了杯子,少不了一顿藤条。
尾鱼在一旁急得要死。
「我看不如直接装晕,茶嘛直接泼给她。头一次敬茶就把媳妇搓磨晕过去,看她还要不要脸了。」
裴阮嗯嗯点头,正琢磨怎么晕才摔得逼真又不疼,就听身后响起叶崇山不悦的声音。
“你母亲脾胃不佳,喝不了这雾里劲茶,以后早晚都不必再敬。”
竟是上来就免了裴阮以后的晨昏定省。
回护之意毫不遮掩。
打侯夫人脸面也是直白坦荡,半点不带拐弯。
叶崇山神出鬼没,外间伺候的人还没来不及通报,他就已然到了厅里,直把多嘴的妇人惊得花容失色,赶忙起身告辞。
一时厅里就剩三人。
侯夫人到底稳重些,她强压下惊怒,露出一个得体的笑,“这么多年了,侯爷竟还记着妾身忌口,实在令妾身受宠若惊。”
但扶手上抠花的丹蔻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叶崇山这会儿对裴阮正在新鲜劲儿上,她不会轻易去触叶崇山虎须,于是她咬紧了牙,扬起一抹更加端庄温柔的笑。
“不过侯爷确实误会了。方才忘记接茶,并非故意,而是妾身的妹妹刚好问及迁儿分家自立的事。”
只要肯放下情爱,她就是后宅弄权一等一的高手。
“妾身也是忧虑此事,晃了下神,这才忽略了阮阮。这孩子也是个实心眼儿,竟也不知道起来。来,花麽麽,快扶他起来,看座。”
她心中愤恨,垂眸睨向裴阮的眼里仿佛淬毒,语气却贤惠得狠。
“分家?”果然叶崇山更在意这事,他眉眼一压,气势徒然阴戾,“是你的意思还是叶迁的意思?”
侯夫人故作惊诧道,“怎么会是我的意思?侯爷,是迁儿提的呢,我虽并不赞同,但如今他已娶亲成家,我亦没有理由拒绝。不过,他这样的情况,自立也非坏事,当然,若是侯爷有心,还想再立他为世子,那就令当别说。”
这试探堪称拙劣。
叶崇山笑了。
“夫人,本侯不妨给你一句明话,这爵位我只会留给识趣知进退的人,你若聪慧,当知道怎么做。”
说完,他倒是不再遮掩,亲自扶起裴阮。
“阮阮,爹爹的茶呢?”
那呷昵的神态几乎是明着提点侯夫人,趣是什么,进退又该如何。
侯夫人身型一晃。
叶崇山看不见似的,只一味盯着裴阮。
裴阮不敢抬头。
有种被当众扒光的耻辱感。
他隐隐约约明白,若是这时跪下敬了茶,就意味着他默许了这种耻辱。
也默认叶崇山扒光他的行径。
他做不到。
叶崇山嘴角的笑慢慢淡去,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
迫人的威压无声蔓延开来。
也不见他如何发火,可厅里气氛愈发沉肃。
不仅丫头婆子们噤若寒蝉,接连跪地,连侯夫人最终都没招架住。
她亲自斟了一盏新茶递给裴阮,“乖孩子,听话,去……去给你父亲敬茶。”
“……”
偏偏裴阮骨头硬。
叶崇山抬眸,目光定定锁过来,黑色瞳孔里好似酝酿着风暴,“阮阮,不要敬酒不吃吃……”
“呵,大哥规训小辈——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温润笑语,骤然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
叶崇山连忙起身。
他一个眼神,裴家婆子们就机敏地将裴阮扯去了屏风后头。
匆忙间裴阮回首,逆着光只模糊瞧见一个轮廓。
修长挺拔,霁月光风。
朝阳在他身后洒下无数光束,印得他犹如神祇。
正是官拜尚书令、统管大梁军政大权的宰辅叶勉。
三个月前眠山遇刺,一支箭羽正中他后心,大夫称伤重忌奔波,便就近在侯府修养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