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只是商业上的改变，想必于大晋朝廷也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但这都不是崔清漪该关心的。

商队走了，东平县恢复了最初的祥和安静，但崔清漪觉得造成这种安静的原因大概是大多数人都窝在家里数银子。

一连忙了十几天，蒋家班所有人和毛琳嗓子都快冒烟了，虽说后厨一天到晚有梨汤供给，但耐不住客人络绎不绝，这戏一场接一场的开。

这种时候别说崔清漪这个做掌柜的不愿意停戏，就是蒋百灵和毛琳自己都不愿意。

她们和崔清漪签的契书，每一场表演得到的赏银茶楼抽成过后都是她们自己的，多演一场就能多拿一份银子，谁会嫌银子多。

拿毛琳来说，她每晚回到茶楼后院自己的房间，都要和毛丫将今天赚到的银子数了又数，最后小心翼翼的藏起来。

从前她背后有靠，受人追捧又自视甚高，觉得银子真是这世间最俗气的东西。

可人心异变，遭逢大难身无分文之后，她才终于意识到这世间真正能让她依靠的除了自己的本事，就是银子了。

银子哪里俗气，能让她们吃饱喝足穿暖的东西才是这世间最好的东西了。

毛丫一双瘦骨伶仃的手将碎银子数了又数，惹得毛琳眼眶通红，“等忙完了这几日姑姑带你去陆大夫那儿，嗓子治不治的好先不说，最起码把身体的亏空先补上来。”

听毛琳这话，毛丫猛地摇摇头，一把将碎银子搂到一起就要和其他的银子藏在一起，“不要姑姑，留着都留着。”

一口堪比老妪的嗓子听的毛琳又红了眼，她也不懂自己是怎么了，从京城到东平县，那么辛苦的日子里她都没让自己掉过一滴眼泪，但是如今日子眼看着一天天好起来，她这眼泪却越来越多了。

蒋家班众人的宿舍也在上演一样的画面，不过她们的气氛比起毛琳要好上许多。

云雀看着桌上堆着的碎银子咽了咽口水，“班主，这都是咱们的？”

蒋百灵也有些怔愣，她是如今蒋家班演出的主力，客人们的打赏她都看得见也知道挺多的，但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

众人都目光灼灼又忐忑的看着蒋百灵，从前她们跟着老班主时，客人的打赏都是要交给班主的，若是赶上班主心情好还能分给她们一点，但这种机会少之又少。

现在换了蒋百灵做班主，她又是蒋家班如今最大的角儿，这些打赏一大半也都是冲着班主来的，虽然知道不应该惦记，但大家心地难免有些渴望。

蒋百灵将桌上的银子点了点，伸手将银子分成十几份，“云雀，这是你的；黄莺这是你的……”

被点到的人都有些懵，云雀更是慌乱摆手拒绝，“不不不，班主，这我不能拿。”

叫黄莺的姑娘也紧跟着推辞。

蒋百灵不理会。继续将银子分给其他人。

等着每个人面前都有了，蒋百灵这才看向众人：“既然你们叫我一声班主，那就听我的。

今后得到的赏银大家都有份，以后你们有身契的我也会还给你们。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崔掌柜对我们蒋家班所有人都有再造之恩，我们和崔掌柜签了五年的契约。

这五年你们任何人不得生出任何其他的心思，若是做出对不起崔掌柜和蒋家班的事，就别怪我不念多年情分。”

这十几日虽然累，但蒋百灵却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天比一天清醒，她从前一心为蒋家班所有人着想，可换来的却并不是宽容和理解。

她如今依旧将蒋家班所有人当做亲兄弟姐妹，但或许她该换一种为她们着想的方式，哪怕是做坏人。

事实上，蒋家班剩下的人能跟着蒋百灵走到现在就已经能证明她们不是贪图眼前享受的人，所以众人对蒋百灵的话并没多少抵触。

云雀抓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银子，笑的见牙不见眼，“嘿嘿，班主我们明日去那个锦绣坊做衣裳吧，我听蒟蒻姐姐说咱们戏班子的戏服就是锦绣坊的绣娘做的。

她们手艺可真好，做的衣裳肯定很好看。”

云雀这话一出，立刻得到了几个年轻姑娘的附和，就连几个后生也悄咪咪的点了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蒋百灵。

蒋百灵……

蒋家班和毛琳那里发生的事情，崔清漪不太清楚。

她正和蒟蒻头对头坐在一处，门外一左一右守着旺财和黑牙。

崔清漪手指翻飞，把算盘拨得啪啪响。崔清漪喜欢用算盘，尤其是算银子的时候，比起心算，算盘的声响会让她有种不一样的满足感。

等着对完了帐簿，崔清漪瞧着算盘半晌没出声，蒟蒻也是，她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飘飘欲仙了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