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什么路数？

“关于你的那个预言，”林舒棠一顿，“出自于我。”

白穗一怔，“不是蓬莱岛主？”

“不是。”她轻轻摇头，月光洒在她过于白皙的脸上，透出一种易碎的美感。

“那预言是真的么？”

棠夫人语气从容，眉眼含笑，面对小辈时，连气场都缓和不少，“别急，听我从头和你说。”

“蓬莱岛上，预言天赋最强的人，其实是我，岛上诸多事务，真正做主的也是我。”

在外人眼中，神秘强大的蓬莱预言，于他们自身而言并非祝福，而是最恶毒的诅咒。

预言天赋越强，自身的修炼资质便会被压制得越差，寿元也就越短。

因为她实力低微，为了保护她，蓬莱一直对外宣称所有预言皆出自岛主江忘尘之手。

也因此，那些因预言而起的明枪暗箭、窥探算计，一次也未曾落到她头上。

她的天赋已经强大到能窥见到“神”的命运，反噬也格外剧烈，身体早已千疮百孔，每一次被动接收到关于神的预言，都如同刮骨抽髓，要靠无数天材地宝才能吊住性命。

如今棠夫人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实则已是强弩之末、时日无多。

“真正的预言其实是：荧惑守心，邪神降世；朱雀临凡，涤荡八荒。”

“荧惑守心”常被解读为大凶之兆，天下动荡，而朱雀……

在上古十二天将中，朱雀在丙午，象征南方，五行主火。

“南境的火灵根，所以你们找上了我？”

“也许是。”她说。

白穗已经信了八分，面上却不显露。

“好吧，如果预言真的指的是我，为什么江临川还要多此一举，编出一个假的预言找上我。”

……

风轻轻吹起落叶。

“自从第一次预言到神，我对他的感知就未曾停止。每多一次预言，我便离死亡更近一分。”她叹气，带着哀伤的眼睛望着白穗，“抱歉，忘尘和临川，无法接受我的离开。”

白穗懂了。

“所以为了让你能够活下去，他们想要加快预言实现的进度，让我更快杀掉邪神。”

“是。”提起丈夫和儿子，她眉眼都柔和几分，但语气仍然决绝，“请不必理会他们。命数如此，强求不得，一味逆天而行，只会徒增无谓的牺牲，邪神一事关乎天下苍生，容不得任何人因私心干涉。”

她又问，“临川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白穗犹豫了一下，已经明白江临川的计划，还是没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母亲。

林舒棠也不多问，只道：“邪神之事，由我们这些老家伙承担起来，还轮不到你们小辈来做牺牲，各境仙尊齐聚鹤临都，便是为此事商讨，我亦会将完整的预言告知他们。”

“我明白了。”白穗点头。

谈话结束，棠夫人离去，与裴逾擦肩而过，门外，她的侍女等候多时，小心地扶住了她。

她不能自已地咳嗽几声，听到门后裴逾关怀师妹的声音，蓦地吐出一口鲜血，侍女见怪不怪地喂她吃下一口丹药，扶着夫人离开了。

白穗走进房间，看到桌上还放着一碗微凉的糖水，旁边压着一张写满药名的薄纸，连床铺都被重新收拾过。

“师兄！”她感动地扑上床，“你最好了！”

裴逾浅笑，“睡吧，已经很晚了。”

“师兄，刚刚棠夫人和我说……”

裴逾立刻打断她，“不可。”

“……为什么？”白穗不解，“你不是已经用秘法隔绝了邪神意识吗？为什么不能告诉你，他们信不过你，可我信你啊。”

裴逾看着她全然信任的眼神，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只是低声道：“……我不能谈论关于祂的事情，只能听你说。”

第122章 名字

白穗忽然想起在师兄前缘中看到的场景，他以自己的灵魂为牢，隔绝邪神意识，自己却每分每秒都在承受着神魂撕裂的痛苦。

心尖刺痛，泛起细密的疼。

“师兄。”她声音不自觉放软了，心疼道，“你疼吗？”

白穗抬起手，下意识想抚平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裴逾却突然握住了她伸来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带着练剑留下的薄茧，把白穗的手完全包裹住，力道有些紧，甚至微微颤抖。

他看着她，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眼眸深处，翻滚着压抑到极致、近乎痛苦的情感。

“不要告诉我这些。”他声音低哑，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哀求。

“我的修为每增长一分，祂在我脑海中的意识，也会跟着强大一分。”他闭上眼，复又睁开，眼里是深不见底的暗潮。

也许有一天，他会关不住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