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离忍不住笑出声，笑声很快消散，又只剩下空茫，“那时候可真没瞧出来，这小子以后有这么大出息。”

白穗想象一下那个画面，觉得师尊的形象都崩塌了，有些幻灭，“那个时候，师尊已经在修无情道了？”

“对，他们师兄弟俩，修的都是无情道。”她语气变得有些古怪，“不过依我看，都没什么修无情道的天赋，一个比一个不像样。”

“尤其顾云去，没撑几年就自愿放弃了无情道，散尽修为，弃道重修。”

这点白穗却是赞同，点点头，“要找到适合自己的道途……”

话还没说完，就被玄离打断了，“因为我们相爱了。”

白穗：……

她脸上的表情凝固，难以形容的复杂，眼神里写满了，“你刚刚说什么我好像听错了。”

玄离一翅膀扇在她鼻子上，恼羞成怒，“喂，你这什么见鬼的表情！我们相爱是什么很难以接受的事情吗？！”

白穗揉了揉发酸的鼻子，讪讪道：“那倒没有，就是有点突然。”

玄离哼了一声，又陷入更深的回忆里，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眷恋。

“顾云去，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待人温和有礼，一见面就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白穗忍不住八卦，“这样的人沧澜宫不少吧，我师兄也是这样的啊。”

“你师兄？”玄离嗤笑一声，“我看你师兄心眼子比谁都多。”

顾云去不一样，他是一个很懂玄离的人。

懂她的辛苦与不易，也肯定她的努力和坚韧。

玄离那时候刚刚脱离令人窒息的原生家庭，性格说不上好，尖锐又敏感。

但顾云去从不在意，他甚至告诉玄离，连她性格里那些不好的部分，那些棱角，那些锋芒，那些敏感不肯低头的固执，也是他爱上她的理由。

“他说，她爱我的灵魂，爱我的所有。”

玄离在他的引导下，慢慢磨平了一些不必要的尖刺，学会了更温和的看待世界，也逐渐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道心一日比一日稳固，杀戮道，也是她在那段时间创造出的。

杀戮道被赋予的意义，从来不是毁灭，而是存护。

“我想要保护他，想要变得更强。”

玄离也和顾云去一样，和沧澜宫许许多多的人一样，生出了想要庇护苍生、锄强扶弱的心思。

和心上人拥有共同明亮而炽热的理想，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但这样的日子，满打满算，也不过持续了百年。

“人心是会变的，即使当初过了天门，道心坚定，脚下的路也随时都有可能会走偏。”

那段时间妖魔肆虐得格外厉害，沧澜宫金丹以上的弟子，几乎都在外频繁接取任务，奔波厮杀。

顾云去，太天真，也太极端了，什么事都追求一个最完美，谁都想要救下来，可实力摆在那里，有时候真的无能为力。

“我时常能感受到他很疲惫，连笑容都是苦涩的。”

这是玄离时隔多年也无法释怀的痛苦，也是她难以讲述的遗憾。

她发现，顾云去竟然在暗中修炼邪法，通过献祭无辜凡人的性命，来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再用这力量去救更多的人。

被发现时，顾云去把爱人拥入怀中，亲吻她的发顶，温柔又眷恋，“这是为了更大的善，你能理解我的，对吧，玄离。”

白穗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一句话也说不出，玄离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但是，这是不对的。”

一个人的性命，和一百个人的性命，是一样重的，没有谁该死，也没有谁该被用来交换。

“我杀了他。”

杀戮道，因他而生，因守护而存。

可是玄离用自己为他而创造的杀戮剑法，了结了顾云去的性命。

白穗听到玄离的叹息，能感受到她的难过，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也仍然无法释怀的遗憾。

好像曾经被那个叫做顾云去的人填满的沉寂又干涸的心，也跟着他死去了。

“他死后的第两百年，我道心破碎，修为再无寸进，然后我也死了。”

“但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剑为他而生，爱因他而起，守护众生的理想因他而点亮，最后却也因为这个理想，亲手将剑刃送入了他的心脏。

因爱生道，因道弑爱。

何其荒谬，又何其必然。

第125章 身价

白穗沉默地坐着，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玄离有些凌乱的羽毛。小麻雀难得安分，双眼出神。

“所以……”白穗打破了沉默，“知道师尊本名的，除了他们已故的师尊，也就只有他师兄顾云去和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