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娃见状急忙伸出双手，刀鞘上布满划痕的利器轻轻落在她的手间。

匕首已经陈旧，鞘上磨损，但足够锋利，足够一击毙命。

艾乌莉特沉静的目光移上埃娃的脸：“一旦我失败，你就按我教你的方法，杀死约兰达，烧掉玛安宫，离开这里。”

不要留恋，四个字在舌头里绕了个弯，还是没有出口。

这里没什么好留恋的，有机会离开，谁会愿意留在这里。

她什么都没再看，孤身踏入漫天飘落的雪花中，一次也没有回头。

她们在巨大的枷锁中，于疯癫的文明里，为自己编织了一条褪色的丝绸，它在规训和批判中不断被缠绕，不断被挤压，不断被拉扯。

它被染上红。

命运的尽头是什么？

她们只知道，无论是谁，她们都会选择在里面放下一把足以焚烧一切的大火，燃尽她们的丝绸，她们所有还没来得及掉落，便已经沉寂在荒原的泪……

最后，会剩下什么，也许连神都不知道。

余下的灰烬是会没入腐朽，还是随着铁皮绽放鲜花。

「晚点见，艾乌莉特。」

「无论那时我是否还活着，我们都是同谋。」

「一直都是。」

——

帕迪察王宫如过去几百年，依旧矗立，冷风吹不动这座建筑，飘雪也盖不住。

驻守在门口的小队队长慢悠悠走向队伍中的年轻男人，狠狠踢他的脚，嘴里骂骂咧咧：“站直！臭小子，要有骑士的样子！”

周围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嗤笑。

骑士的样子？基思敛下眼中的所有漆黑，没有理会，只默默握紧剑柄。

队长不屑地耻笑，这小子，还挺会忍，听说那个女人死了，不过这和他什么关系，又不是他杀的，他慢悠悠地往回走。

没有人看到基思低垂着的眼下，凝在队长背后的恨意。

布满茧子的手握着剑柄，越发用力，他为什么要成为骑士？他为什么要加入王宫护卫队？

为了让明妮能够露出微笑，为了给明妮更好的生活。

那天和他聊起未来的明妮，他喜欢她眼里对未来的憧憬，他不会让她失望。

他不会让她失望。

一刻钟。

“一刻钟，能做到吗？”那时站在办公桌后的艾乌莉特公主，她垂目看着下跪的他，这样询问。

“赛加洛特帝国大骑士长奥莎铎都将前往议政宫单独与国王会面，商讨莫可津港开放的全新阶段，在她进入王宫四个时后，你可以动手。”

“相对应的，你需要拦住外来援兵一刻钟，能做到吗？”

他能做到，他会做到。

他的气息沉静，悄无声息地摸向腰间的匕首，猛地出鞘，掷向队长的脖颈。

与此同时，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迅速抽出长剑，只在瞬息，红色的液体在他眼前溅过，紧接着是身边好几个同僚相继倒下的声音。

“嗬。”余光里队长不得不弯着腰踉踉跄跄，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发出，捂着被贯穿的脖子，血顺着他的指尖流下。

周围其他驻守的骑士们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堪堪反应过来想要抽出剑，寒光已经在眼前掠过。

“铮！”剑与剑碰撞，他的剑会比其他人更加锋利。

长剑涌进他的血肉。

那天，喝下毒堇汁的明妮，也会这样痛吗？

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凝着恨的剑，怎么会不锋利？

鼻间的血腥味是分不清是其他人的，还是他的，都无所谓。

基思抬起眼，麻木的瞳孔里，远处几个女人瞪大双眼看着王宫门前的血红。

他清晰地见到，她们的眼里唯独没有惊恐，她们和他遥遥相望，基思回头。

怎么不会痛，明妮一定会比他还痛，毕竟，那是她曾经最讨厌的东西。

年轻的贵族骑士满脸惊惧，瘫坐在前方，鲜血弥漫至他的脚边，他使劲地想往后蹬，还是不动分毫，只剩发抖。

是不久前新加入的骑士，也是那天和队长一起的人之一。

队长还剩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盯着基思。

为什么不可置信？是因为没想到，他居然会反击吗？

看，世界当然不公。

这些贵族骑士们明明这么弱，还是可以借助家族轻而易举地加入这个他拼尽全力，才能得到的所谓他人艳羡的“好工作”。

他明明只是想和明妮有一个好的未来，他明明只想和明妮一起，好好活着。

她们明明只是想要活着。

无论是他的母亲，还是帮助过他的女人，她们的愿望，明明都这么简单，活着。

太沉重了。

怪他曾经的懦弱。

他一步步走向年轻的贵族骑士，这个试图伤害明妮的人，在悚惧中走向自己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