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德笑了笑：“是，也不是。”

他知道她总有一天会来到这里，但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

维菲娅继续问：“和世界的尘碑，瓦莱伽的力量有关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和世界的尘碑有关系？”孩童反问。

她轻笑：“你不是说了吗？记录世界的树，背负世界命运的人，多像啊。”

哪怕维菲娅至今都不清楚，所谓背负命运，会以何种方式展现。

在伊斯卡那与老师相遇后，她便察觉老师或许知道很多东西，但以他的性格，不在合适的时机询问，他是不会轻易告诉她的，而现在他意料中的相见，就是合适的时机。

同时，一般她没有主动提及的问题和事，他都不会主动……

另外，赞德认为的可以威胁到她安全的东西，是树的本身，还是……

她脚下看不到，但[眼睛]和他都能看见的东西，毕竟，她并没有错过他朝下看的视线，眼睛凝聚在某个地方的视线。

赞德知道他的好学生在想什么，他拆下腰间的里拉琴，递到她面前。

维菲娅一时没接。

“不想听故事了？”好学生不想要树，身为一个好老师，他当然会给她一个满意的故事。

一双白嫩的手立马捧过。

“顺着琴给的方向走就能出去，也会有你想要的故事，不过……”赞德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从这里出去后，你就没办法再回来了。”

他摆手示意她蹲下。

维菲娅依言半蹲，赞德几步上前，清透的眼瞳正正与她相对：“好歹是我的学生，可不能给我丢脸。”

“下次见面记得把琴还我，吟游诗人没有琴可是很难办的。”

维菲娅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不会亲自给她讲故事。

或许是赞德此时的温情模样实在少见，*毕竟他从前不是在嫌弃她是庸才，就是在嫌弃她是庸才的路上。

她想，她应该说点什么。

她张口：“老师，你变得好矮。”

一旁发呆的[眼睛]忍不住望过去。

赞德脸色一黑：“我收回我前面的话，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眼光。”

亏他还在期待她能说出什么好学生告别语。

“老师。”

维菲娅严肃的声音传来，以为他的好学生终于学会扮演好学生的赞德轻哼，勉为其难地重新瞧她，只听她说道：“再帮我个忙吧。”

作为一名好学生，她深知趁着老师良心发现，多请求老师帮助的重要性。

赞德头也不回地转身。

小小的身影速度奇异地飞快，在维菲娅眼中很快只剩下一个小点。

她一口气出声喊：“老师，记得告诉我在西大陆的朋友我没事不用担心！”

第247章 枯树（五）

战争因何而起？

憎恨从何而来？

一条花攒绮簇的海螺河自一把精致古典的里拉琴倾泻而下,琴弦无风拨动，乐声轻柔，覆上斑斓的光彩,向手握琴身的人儿发出邀约。

最初的故事，是从一片树叶开始的。

那是一棵极为常见的树,掉落的叶不会有人在乎,它太过平常,平常到被踩在脚下,都不会有人看到。

它曾是一片嫩绿的新芽，小心地在枝干上挤出,昂首向上沐浴暖阳，直面狂风与暴雨,哪怕满身是伤。

树是它的母亲，它倚着它的母亲,陪伴它的母亲,直到属于它命运的最后一刻降临。

来来往往的生命，有的欢笑,有的悲泣，从不会有生命抬头看这一片叶，它和众多兄弟姊妹长得太像,不会有生命愿意仔细辨别它们的不同，就像阳光和暴雨,总会无声地落下,无论它是嫩芽，还是枯叶。

它太过平常。

几位尖耳朵的美丽生灵别上清雅的花儿，轻抚娇嫩的花瓣；如蝶的可爱生灵们捧上色彩鲜艳的叶起舞，装饰她们的聚会；透明的影子在草地飘荡,扫过野花，献给等待的白骨，点缀他们的爱……

它太过平常，不会有生命在乎它是怎么在母亲的枝干冒出头，不会有生命在意它怎么在暴雨中挺立，不会有生命真的将目光在它身上停留。

它太过平常，就连命运也是。

离开母亲，回归养育母亲的那一位母亲的怀抱，如果幸运，也许还能意外获得一段旅途。

它在等待命运。

它的运气实在算不上好，它的脉络还没枯竭，叶片还没如沙松散，它的叶柄被一片亮亮的东西飞快地割断，余留一点小小的托叶。

也许还有一点幸运，一阵风托起它，也许真的不够幸运，风没能捎上它多走一段路。

它落在母亲的脚下，它沾染上泥土，第一次完整地见到它的母亲，多么青翠，多么灵动，它的母亲从来都不平常，它的母亲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