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德和卡哈伦上前一步，准备在布琳嘉念叨之前继续没做完的活计。

一道几不可察的呢喃轻地像风，听不出意味：“女神的眼睛没有瞳孔。”

卡哈伦一顿，他很确定声音的主人，可又轻得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压下疑虑，望向距离他不远不近的女孩。

眸光始终没有离开神像的维菲娅轻易地察觉到他没有遮挡的目光，她问：“怎么了？”

他知道她的敏锐，他扬起笑：“没，我和阿诺德先过去了。”

维菲娅说：“等你们结束再一起吃饭。”

两人朝她点点头。

阿诺德在离开前特地嘱咐道：“您不要一直站着。”

两人在得到她的确定后才往女神像那边去。

「对啊姜绥安，你别让我的身体累着，我要休息，休息。」[维菲娅]话里是无理取闹的语气，「站着好累~」

维菲娅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每到这种时候，[维菲娅]才总会格外强调自己很爱护身体。

河的支流来到辛帕莱废墟看不出流动，水面的碎金渐渐被一层银白替换。

夜色静悄悄。

熄了灯的房间内，传来布料的窸窸窣窣声。

卡哈伦在床上转来转去，最后平躺。

“我怕以后没有机会。”

维菲娅五天前的话语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早已适应夜晚的眼睛没有丝毫睡意，盯着头顶粗糙的天花板。

他还是觉得不太对。

她的话，起初他以为的意思是，以后估计会找不到更好的机会坦白。

因为她那时的模样实在没什么不对。

可后面就渐渐感觉出不对劲来，阿诺德没说，但他也看得出，他最近同样也在观察她。

她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卡哈伦安慰自己，是他想多了。

而今天她说出的另外一句让他意外的话，令他拉起警铃。

“女神的眼睛没有瞳孔。”

卡哈伦扑腾一下坐起。

她见过神吗？

这本来就是一句她的自言自语，可偏偏他回想起来，更像是在……

他烦躁地挠头，起身一下坐上桌椅，在魔法阵里掏出纸笔。

【伊西多尔，我总觉得维菲娅最近不太对劲，你们……】

想到奥莎的魔力滞涩急不得，他又划掉，笔尖在羊皮纸上顿了顿，直接丢掉拿新。

第265章 妖精的梦

维菲娅后悔那一句自言自语。

她不该说出口的。

──

布满星星的月木池上,于大树前，妖精族的先知翅膀缓缓地挥动，两只小小的手放在如镜的池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紫色的长发垂落在脸侧，薇丝佩丽斯看清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清丽的面容上,左眼空无一物,隐隐可见血管鼓动,比黑夜还要深不见底。

就好像……那个人类女孩。

空气的细微流动带来振翅声,她收回手，回头。

“薇丝佩丽斯大人。”声音有一股隐约的倦意。

小小的妖精在她不远处停下,她招招手，示意小妖精离她更近些。

露娜拉的翅膀一路滑行,在她面前稳稳停下。

薇丝佩丽斯眉眼温柔，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做噩梦了？”

露娜拉翅膀的扇动跟着她的神色一起耷拉下来：“我不想让您担心。”

她总是瞒不过薇丝佩丽斯。

梦里的一切像是散发着光晕的月木池。

草地上一连串浅浅又美丽的小湖泊,引来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鸟儿和野鸭栖居玩耍。

一只通体漆黑的鸟儿,它在小湖泊的边缘悠闲踱步，光晕之下,它的羽毛是如此五彩斑斓而潋滟，它的尾羽轻巧地随着走动优雅地一扬一扬，是她会忍不住注视的光彩。

它跳上一座侧躺着,半身都被埋进草地里的雕像。

它窝在雕像的脖颈，蹭了蹭坚硬的石头。

露娜拉这才发现在光影交错中老旧的庞然大物。

雕像阖目,临水的边缘是若隐若现的苔藓。

它的面容柔和,心脏处是一条沧桑的巨大裂痕，鸟儿们在裂痕中叽叽喳喳地钻出，清脆的鸣叫似是很远的地方传来，听不真切。

鸟儿们脚踩上湖水扑腾振翼,水花溅上裂痕中的山荷叶，洁白的花瓣摇了摇，变得透明。

不远处一块小小的石头比起普通的石头还要精美，就像妖精们的甜点，几只各色的鸟儿对着石头猛啄猛踢，仿佛是遇上了什么坏东西。

在湖水的微微荡漾下，露娜拉透过水面的倒影，又在一片光晕中，勉强拼出雕像一张完整的脸。

莫名的熟悉感蔓延，她还没来得及分辨清，只见倒影里，那只黑鸟展翅落在雕像的眼睛边上。

黑鸟轻轻啄了啄雕像的眼皮，然而雕像只是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