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十七次后[西幻](616)
他的丧衣肉眼可见的粗糙,却比贵族们还要整洁、崭新。
角落里隐身默默注视全程的眼睛,在模糊中认出了年轻男人。
是那天为她敛下尸首的人。
伊西多尔在小报上看到了,他拒绝凯斯利侯爵的高额报酬,只索要一个出席她葬礼的机会。
他说,他是一个曾经受过她恩惠的人。
爱女心切的侯爵大人同意了他的出席。
伊西多尔心里忽地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她和那个人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她会和像对待他一样,对待那个人吗?她也会冲那个人笑吗?她也会靠近那个人?给那个人分享食物吗?她也会拥抱那个人吗?
银瞳灰暗,所有的问题,都不及年轻男人拥有资格站在她的葬礼前,正大光明地为她哀伤,向全世界宣告他的痛苦、他与她关系的深切。
他突然庆幸,自己变得视物不清,这样,就能假装没有看到那个男人。
可不行,他还需要这双眼睛,这双眼睛还有用。
……
“老师,我想远行。”
“什么?”萨丽斯惊讶地看向从小茴葬礼回来后的学生,他的身影在短短几天内消瘦许多,平常翠亮一头的草木绿,也多了好几条白。
她欲言又止。
他是来通知她的。
“我和你一起去!”卡哈伦腾地一下起身。
“不。”伊西多尔拒绝。
说完他谁都没有再看,转身往楼上去。
当晚,传送阵没有隐瞒魔力,萨丽斯和卡哈伦都知道了他的离开。
他要远行,他要去寻找,那个有她的未来。
他不会再等待。
她说的是相遇,相遇,是两个人能够重新遇见,在洞窟里,根本算不上相遇。
死而复生是世界不会允许的,作为维菲娅凯斯利的她不会再出现,就如曾经的小茴。
她与老师的交易明确说过,是八年后的阿尔塞因学院,她知道他们终将相遇,她很笃定,他们一定会再见面,她不会记得他,那么,她曾经在未来见过他,而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经历与他的过去。
作为维菲娅凯斯利的未来,而维菲娅凯斯利已经死去,也就是说,她说的未来,不是他现在能看到的未来,而是独立于另外的未来,她还是维菲娅凯斯利的未来。
他看不到的未来,却仍有他的未来。
能独立在“死而复生”之外的活着,唯有时间与命运。
没有她,他不会活到现在。
他需要一种延续,一种将记忆、生命的延续,传递给未来的“他”,让独立于现在的“他”,还依旧活着的未来。
但是首要的,是需要弄清楚,她想要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阿尔塞因学院悬崖下,又是为了什么离去?
他走遍她去过的每个地方,观察每一个她见过的人,调查她暗地做的事有些困难,她的做的每一件事甚至都称得上没头没尾。
混乱的棋局隐藏着真正的目的。
她有必须去做的事,不惜数次踏进危险。
她有未完的目的,她来自未来,这是他可以确定的事。
或许,她经历了不止一次“未来”,猜测离奇,却无端能解释她的行为。
每次踏足她走过的地方,伊西多尔总会生出一股别样的喜悦,每一步,都是她曾经存在过的证明,是他不曾见过的光景。
可大概是她在这个“未来”的彻底离去,她在他脑海里,在时间中渐渐*模糊。
他不想忘记,他不愿忘记。
他怎么能把她忘记?
他一遍,一遍,又一遍描摹她的模样,她的眼睛,她的鼻,她的发丝……
伊西多尔悲哀地发现,越画,越回忆,她在他的记忆里,就越加朦胧,直到彻底看不清她的脸。
储存物件的魔法阵里,布满了被揉成一团的羊皮纸,每一张纸,都是她的模样,她的碎片。
没有一张是完整的。
他懊恼自己没有一双巧手,连将她的十分之一都画不出来。
画了她的眉,又觉与记忆完全不像,画了她的眼,又觉丝毫不及她……
于是扔了又画,画了又扔,又舍不得把有她模样的纸毁掉,便堆积在魔法阵中,成了一座山。
当最后一块关于她的碎片画成时,他却提不起勇气贴上去。
她的巨大画像,缺少了一块,他手中那一块,他颤着手,可怎么都贴不上。
他不敢。
他怕贴上去后,画像里的她不是她,那不是她,不是她。
空洞的眼睛已经快看不到任何东西,他止不住地怀疑,想象中的,于时间里朦胧存在的她,还是她吗?
伊西多尔脱力跪倒在画像前,碎片滑落,画像坍塌,砸了他一身。
纸张极轻,他却直不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