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晴+番外(174)
怀晴听罢,哭笑不得地看向宴二。后者低着头,脸红得几乎滴血,好似是被拐卖的小媳妇。
“我说宴二,你胆子也太小了吧?不就是陪我跑一趟嘉祥么?”安宁公主斜睨着他:“这回又不让你做面首,至于脸红成这样吗?这种壮阔的路,不该一个人走。让你陪我,正好可以给你行万里路的机会,成日死读书,你都快成木头了?”
容悦冷笑:“人家成不成木头,关你什么事?”
安宁公主一怔,似乎被问住了——是啊,关她什么事。
“不关我事,我就是顺手拉了一把……他又没挣扎。”
容悦正要出言讥讽,怀晴恰时止住了争端,转而问宴二:“如今公主已有我作陪,你不如骑马回京吧?”
半晌,宴二微微抬眸,目光在怀晴与安宁公主之间游移了片刻,终是飘向远处那条漫长的官道:“……君子一诺千金。当时说了要一起去嘉祥,哪怕是被胁迫,话已出口,便不能反悔。”
容悦冷笑道:“你这人,真真迂腐!”
“就是!”安宁公主附和,然后莞尔一笑:“不过,人倒是极好的。”
怀晴见宴二的眼眸有刹那的失神,倒也未多言。
一行人南下,经通州、沧州、霸州,一月后,终至临清渡口。此后,便可一路行船,直至江南陇州。
怀晴正与容悦去找船东,却见渡口边泊着通体乌黑的楼船。船长约五丈,宽可并十马,船首刻着一头怒目的獬豸,形象威严。
楼船船首,两道人影迎风而立,一人玄衣如墨,眉目冷厉;一人白衣轻裳,笑意飞扬。正是裴绰与江流。
见怀晴一行人到了,裴绰才从船上缓步而下。风吹他衣角猎猎,神情却云淡风轻,目光一扫,便落到了人群之中那个银面而立的男子身上。
眸色,瞬间沉了。
偏偏这时,沈磐却从怀中摸出一块胡饼与一枚鲜红野果,对怀晴道:“方才你没吃几口,先垫着。”
怀晴略怔,尚未接过,那胡饼与果子已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攫走。她抬眸,正对上裴绰那张含笑的脸。
“这种农家小食,我倒是吃得惯。”裴绰似笑非笑,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随手一拈,便可夺走她的一切注意。“船上给你备了新鲜的鱼脍,和你最喜欢的杏花冰酪,去尝尝看?”
怀晴眉心一跳,眼角悄然一撇,瞥见红灯马车中,陆九龄的身影尚稳稳未动,心中稍安。
“裴绰,你来这里做什么?”
裴绰笑得温润:“等你。”
“等我?”
“嗯,等了好久。”他垂眸看她,眼底似藏着几分积蓄已久的情绪。
“妍妍,你可知,京都如今风起云涌呢。”
怀晴面色未变,语气却故作轻巧:“离开京都已有月余,哪还知道些什么风浪?”
可他却听得出她语气中的虚与委蛇。她越是平静,他心底的怒意越是翻涌。“《昭明旧事》第三卷出了——”裴绰眸色沉沉:“你是太平杂说的东家,怎么会不知?”
“东家也不一定知晓底下人出的书,妍妍,你是要这般唬我么——那就当你什么也不知道吧……”
“那好,我便讲与你听。”裴绰盯着她,语调缓慢,却如一刀刀切割般字字落在她心头,“第三卷讲的是,大晋覆灭之后,昭明太子与少师双双复活,前往幽都山修行飞仙,听着便是稗官野史,百姓倒也喜闻乐见。”
“但不同寻常的是——昭明太子的胞弟,魏宪。”
怀晴手指一顿。
“魏宪隐姓埋名去了嘉祥,恰逢裴行简之子染天麻而亡,魏宪便顶了那位置,李代桃僵,重回京都,中了状元,官运亨通数载,终为一国首辅——名曰裴浊。”他语声如冷风,落字成刀,“妍妍,你不觉得这故事,很眼熟么?”
怀晴只得干笑两声,权作回应。
裴绰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他目光灼灼,“眼下,整个京都都炸了——书生举子们愤怒不已,百姓议论纷纷。有人言之凿凿,说我就是那魏宪;有人更激进,已上书弹劾,逼陛下彻查首辅的真实身份。”
“如此热闹,如此波澜,妍妍——你说,是不是很精彩?”
怀晴拍手叹惋:“这等
野史,竟有人信?荒谬!”
以《昭明旧事》引燃民间怒火,引出裴绰身世疑云,从而迫使他让权、淡出中枢——正是怀晴计策中的关键一步。
此策奏效,皆因魏宪风评太差。当年,昭明太子喜好微服私访,随手做好事。身为狂热太子党的魏宪也效仿“仁德行善”,只是往往弄巧成拙,比如救下喊冤的丈夫,不想那人日日磋磨妻子以致妻子暴毙;比如,散尽千金替一群懒汉建屋修房,那群人却将新房变成赌坊,狐假虎威、横行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