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晴+番外(6)
“他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怕他啊,我宴明竹偏偏就不!”
怀晴静静听着,心道:恐怕连大周官员也不会预料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分花拂柳”成员之一,竟是大周响当当的世家子弟。
鬼公子所掌权柄,比世人所知,还要深远。
“哎哟喂,小声点吧!”督公恨不能捂住竹影的嘴巴。
哪知竹影狠狠瞪了一眼裴绰,上前拂着如梦酥手,斜眼看怀晴,“乡野村妇罢了,本也无甚滋味,我宴四郎还不稀罕。”说罢,搂着佳人洒然离去。
徒留督公赔笑:“阁老不知宴四公子的脾性,他是温柔富贵乡里的常客,为了各色美人,不知闹了多少笑话,纵使平南侯也无计可施……”
“无妨。”裴绰摆摆手。
见裴绰不曾介怀,东厂督公方放心地耸肩一笑。
裴绰转眸,重新望向怀晴,神情淡漠而疏离,字字清晰:“姑娘,你可愿跟我?”
怀晴望向裴绰。
裴绰看她的眼神极深,如同一把长钉,穿透她的身体。
又看得极远,像在看天边残云,甚至更远的地方。
厂公在旁瞧着,无声腹诽:何必装模作样,光二月间,就抢了一个民妇养作外室。
“这……”怀晴泪眼朦胧,偷偷觑了一眼厂卫,声线颤抖,隐现尖尖的小虎牙,犹豫半晌,才道:“若大人愿助小女厚葬家父,小女情愿以身相许。”
“令堂的事,你放心。”裴绰道。
不消片刻,东厂督公不知从哪儿找来一顶软轿,将怀晴塞进去。临走时,谢无极拱手低声道:“夫人,以后若有杂事,吩咐奴才一二即可。”
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怀晴垂眸不作声,假作羞怯。
心底却悄然添上厂公的名字,日后再取他狗命。
软轿小而舒适,怀晴办了第一件大事,此刻闲闲靠在绸帘边,勾唇冷笑。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勾。
三月以来,怀晴暗中探查裴绰那十数外室,竟发觉其对嘉祥女子情有独钟,甭管环肥燕瘦,皆纳入府中,悉数怜爱。
他抢来的美人,十成十是嘉祥人,像是有什么古怪的癖好。
一曲嘉祥小调,便是鱼饵。
谁知,竹影这么一搅和,加上怀晴灵机一动,两人歪打正着,做足了“卖身葬父”的戏码
——裴绰横刀夺爱,与举世皆知的纨绔二世祖“宴四公子”争锋。
他自己抢来的,自然最放心。
怀晴此计,乃因裴绰疑心极重,身边只留亲信。近年来,除了裴绰见色起意新收的美人,再无旁人能入荔园。
再者,裴绰好美人,无人不知,想巴结他的官员自然也知其嗜好。然而,往往这些讨巧相送的美人,裴绰拒之千里,似是怕有人借机安插耳目。
关键是这嘉祥小调——怀晴总不能当街大喊,自己是个“嘉祥投亲而来的苦命女子”,以嘉祥小调卖唱便是引子。
书生之死打乱怀晴的节奏,谁能在此情此景卖唱?
好在她与竹影配合默契,以求助如梦、被竹影刁难,再不得不唱曲为由,自然而然将这嘉祥小调引出。
大鱼果然上钩。
不消几炷香,软轿落地,已至荔园。
怀晴敛衣下轿,环顾四周,修竹青瓦,亭台楼阁,风流无边,正是前朝旧时王府,大周幼帝赏赐给裴绰的宅邸。
丫鬟们鱼贯而出。怀晴洗去尘垢,又换上一身簇新的罗衣,被引去一角僻静的院落,遍植虞美人。
“夫人,大人在里面等你呢!”
怀晴失笑,此刻,她便真的被裴绰“收”为外室了。
远远望见,裴绰端坐在圆桌前,满桌珍馐。
许是见她走近,他唇边泛起一抹笑容,宛如浮光略雪,然而目光沉沉,眉头微蹙,上下打量她,道:“来,吃吧。”
霎那间,怀晴捕捉到从初见到此刻,他目光的特殊之处。
似无可奈何,又似久别重逢。
好像,他透过她的眉眼,在看什么人。
怀晴乖乖走近。桌上竟全是嘉祥各色菜肴,莲子醋鱼,藕香清粥,不一而足。“姑娘许是饿了吧,在下特意吩咐人准备了一些家乡菜,尤其是这道莲蓬排骨,姑娘尝尝。”
休想试探她!
“大人有所不知,我跟其他嘉祥女子不一样,一向喜食辣。若要食甜,嘉祥的杏花冰酪也还凑活。”
她一笑便露出小而尖的虎牙,本是一张妩媚至极的脸,因这虎牙生了几分娇俏天真,更是撩人心弦。
裴绰盯着她的虎牙,周身冰冷的气息逐渐消散,竟笑了:“哦?是在下想岔了。”
说罢拍了拍手,丫鬟们将所有菜肴撤下,很快又奉上一桌鲜辣爽口的菜色,并一碟嫩黄的杏花冰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