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晴+番外(8)
夜风吹打芭蕉,两人脸上一会儿明,一会儿暗,明的时候恍若寻常夫妇,顿生温暖;暗的时候,便如冰山对峙雪原,冷寂无言,天地皆静。
唯有娇滴滴的声音,如余音绕梁。
——想要她吗?
“我大约是喝醉了。妍妍不会也醉了?”
说罢,裴绰冰凉的手掌探着她的额头,烫得很,指尖往下滑,掠过她的鼻尖,然后停在柔软如花瓣的唇上。
顺着手指的视线,他盯着她的唇,似乎在认真思考他想不想要她的问题。
怀晴哪里能等他想清楚?
樱唇一张,含着他冰凉的指尖,尖尖的贝齿轻咬一下,然后迅速松开,如同一只兔子般迅速逃开。
裴绰怔愣地盯着指尖,揉搓两下指腹,似乎在感受方才的潮湿温度,耳廓已悄然染红。
裴绰低声开口,嗓音沙哑:“你……”
“我怎么了?”怀晴似醉非醉,语气绵软。
顿了半晌,他周身的空气都冻成了霜一般。
她柔软无骨地往裴绰腿上一倒,攥住他的食指,轻抚几下,又呵了口气,“大人正好没醉,那便告诉妍妍,今夜,大人想不想,要了我?”
裴绰骤然一僵,浑身青筋似绷住一般。
偏偏那一触的酥麻不似疼痛,反而引起某种更难耐的灼热。
怀晴就像一股撩人的春风,将初绽的樱桃花,吹得满枝欲滴。
他推开她,脸色微黑,半晌才憋出两个字:“不想。”
怀晴顺势歪倒,却被他一本正经扶端坐好,心里不免诧异。
裴绰竟如此“坐怀不乱”?
传闻难道有误?
余光瞥见裴绰,他分明已耳根尽赤,却仍端起茶盏借以镇定。
心念一起,再行试探。
她取过一盏酒,挪开他面前的茶杯,将酒递至他唇边,声音媚而低:“恩公,喝茶哪里有喝酒痛快?”
话时声音温软,连带着她雪白的皓腕、纤细的指节,都在烛影下染了朦胧光泽。
他顿了顿,仰头喝下,目光却如杯中陈酒,越品越意味深长。
怀晴被盯得心里微乱。
她索性再度斟满酒盏,一饮而下。
那是一口琉璃小盏,隐约能看见裴绰的薄唇留下潮湿的印记,接着重叠着女子樱唇的形状。
裴绰垂眸盯着印记,似乎有点发愁,喉结滚动,道:“你真醉了……”
怎么像是她在调戏良家郎君?
难道不该是反着来吗?
怀晴第一次怀疑暗云山庄的情报不真。
那时,她接下鬼公子的卷轴,将裴绰生平看了一个遍。
十余个外室,时不时还强抢民女,在他老家嘉祥,甚至还有裴二公子一夜十女的风流传闻,何其贪花好色。
裴家在京城算是个落魄伯府,到裴绰父辈这一代,逐渐孤木难支,皇恩不再,唯有靠着裴老太君支撑着伯府的体面。
谁知裴绰一出生,老太君便撒手人寰。众人都道,裴绰八字硬,克父克兄克血亲。
有一游方道人给了个破解之法,让裴绰远远养在老家嘉祥,终生不得入京城,便能永葆裴府平安,富贵绵长。
自裴绰被送出京城后,裴府果然重获皇恩。
后来,因成祖容钧登基,裴家有从龙之功,一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十年前,裴绰私自回京,恩科一举中第。他从未踏足裴府一步,另辟府邸自住。
谁曾想,十年过去,伯府逐渐失势,裴绰却成了翻云覆雨之人。
想来,对嘉祥女子的偏爱,便是裴绰少年时期落下的癖好。
“醉?醉什么醉……再多一百倍都醉不倒我!”怀晴索性撒酒疯,拉着裴绰胳膊抱在怀里。
“村里的先生说,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话我可不爱听,难道咱们姑娘们话一出,四匹马就能追上来了?他们都瞧不起女子,大人你呢?”
说着,好不委屈地蹭着他的胳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我爹爹说,巾帼不让须眉……他就没有瞧不起女子。凭什么,男儿做的事女子就不能做?……爹爹……爹爹他没能走到京都……”
泪水沾湿了裴绰的衣袖。
她埋首在裴绰肩侧,一动一摇,衣襟半敞,峰峦起伏,只差将他整条手臂都拥入层峦叠嶂之中。
这下,裴绰不止耳尖,连后颈都泛起薄红。
“好在有大人,以后即便为奴为婢,我也甘愿!”
怀晴柔柔地看他一眼,暗示他可以进行下一步。
若是旁人被这么一瞧,身子早就酥了一半。
偏偏传闻中色胆包天的裴绰,行止不差分毫。
莫非裴绰不举?
怀晴越想越觉得,十有八九了。
见她哭得伤心,他终究没将胳膊甩开,另一只手摸了摸她野狸奴乌黑的脑袋,声音沉沉:“好好的,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