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前夫他弟(137)
雕花木门似有千斤中,他推不开。
乌云盖顶,暮色沉沉,夏日雷暴说来就来,他只茫然地占据了檐下的方寸之地,不知该进该退。
雨打芭蕉,不怜香惜玉,庭院中积水、流淌,漂浮着曾在枝头上开得浓艳的残损花瓣,好一派风雨无情的景象。
肖泊是想再同往日一般和裴昭樱依偎、亲昵的,看着她入睡,守着她不受梦魇的侵袭,只是,他如今已不晓得该何去何从。
在门口,听到了裴昭樱同肖与澄的对话,他惊觉——裴昭樱的前世记忆也苏醒了!
依照她的冰雪聪明,是否已经发现了他的蓄意接近、步步为营?
往日的恩爱算是偷来的么?还能作数么?
她会不会厌恶他,不想看到他……
肖泊门神一般杵着,几乎快成了被暴雨打落的破败花叶,他渴盼着能够成为雕像也好,一步不离,可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
等到明月挂上了树梢,清辉撒了一地的银灿灿后,里头那人醒了,先是一改往日的慈悲,发落了里应外合设计她的下人:
“无罪之人,有失察之责,不能再留,封一封银子遣走吧。吃里扒外的东西,脊杖四十,丢到大司空府门口,不是喜欢和外人串通么?孤倒要看看,大司空还会不会给她一个去处。”
那是截然不同的淡漠。
是……上一世那个杀伐果决、孤单无依的公主。
肖泊被笼罩了一层不好的预感。
听到了吩咐完毕后,里头那人重重的叹息:
“君澹……进来吧。”
肖泊心中狠狠绞痛,失魂落魄地应了:
“是,殿下……”
这一世的裴昭樱从来不会叫他的字。
她可能压根没留意过,最喜欢装凶撒娇连名带姓地闹。
“君澹”,是上一世,肖泊公务在身不方便告知真实姓名,给那位尊贵无二的长公主留下的小字。她,是真的知道了一切了……
零陵香下得比平日重,室内烟雾缭绕,沾人衣带,在烟雾中肖泊看不清她的脸,也不能再冒昧地直视。
裴昭樱半支着身子靠座起来,不剩鲜活的依恋,她冷静,克制,疲惫,与他的这个照面,成了跨过漫长时光的故人重逢。她目光落在燃香的博山炉上,耳边是大雨落下的嘀嗒,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在漫长的爱恨之间叹气。
“原来,君澹,你是肖泊的族弟啊。”裴昭樱喃喃。
记忆混杂交错,千头万绪,她还需要时间整理。
死于非命前,唯一一点温暖,就是那个名唤“君澹”的乐师给的。一曲琴音,高山流水,一遍一遍苦心不改又杯水车薪地疗愈裴昭樱心上的伤。
晚风卷起肖泊的衣角时,那一抹白正如同生命里唯一的光亮,裴昭樱静默望着,真的想过,不顾一切地,两个人远走高飞吧。
她想过的。
只是,她还是不够机关算尽,没料到身边随便一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份。
“是臣欺君了。”肖泊无力辩解,喉头一动,只是请罪。
本不该如此。
他幻想过,爱人还是那个爱人,裴昭樱气急败坏地怪他欺瞒,吵架,然后拥吻着和好,跌入红罗软帐,不理人间纷扰。
这么淡,这么悲戚的面孔,给他的,是淡如清水的。
“你是有功之臣,何谈欺君。”
裴昭樱免了他的罪。
两个人淹没在香雾里。
谁也瞧不清楚谁。
肖泊膝盖快软了,嗓子也软了,想唤“阿樱”,捏住她素净中衣的一角,让她不要这个样子,远远的,仿佛他们经历的点点滴滴都不作数了。可他开不了口,没有立场要求。
或者今时今日,他早该预料到的,是偷来的幸福,就有要还回去的一天
。
“分内的事,无需殿下夸赞。”
“孤应该给你封赏的,今日的事,多亏你了,多谢。”
肖泊唇角牵扯出一丝苦笑:
“难道殿下以为,臣与殿下之间,这等小事需要言谢?需要斤斤计较恩义算尽?”
只是一点变故而已,回归了遥远恪守礼法的称呼,犹如钝刀子割肉,至亲至疏。
君臣之分,横贯在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间,显得很残忍。
裴昭樱没有梳拢头发,听得出肖泊口中的怨气,惨白地笑着,然而用鹅黄色的绸绢手帕在眼角处按了一按。
两辈子,年龄不是虚长的,天真被冲得粉碎。
裴昭樱轻慢开口,语调平淡得像是在同他闲话家常:
“君澹,自孤父母亡故后,孤便处在了皇帝母子的算计之中,后所嫁非人,之后过的日子,受尽苦楚。能与你遇见,
互为知音,孤很是开怀了一阵时日……可惜,你不仅仅是邀月楼的乐师,是么?你也同其他人一样,遮蔽住了孤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