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虚烬”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惰性与腐蚀性，如同冰冷的灰烬，难以掌控，也难以驱散。

秦烈高大的身影矗立在营地边缘，他身上的铠甲布满刀痕和污血，眼神疲惫却锐利如鹰。他身后，是仅存的、还能站立的三十余名惊鸿卫，个个带伤，眼神中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失去战友的悲痛，以及对未来的深深忧虑。更远处，是近百名重伤员和阵亡者的遗体。

“将军……”王铁柱拄着一根削尖的木棍，一瘸一拐地走到秦烈身边，他胸前的衣襟上，还残留着昨日托举星纹甲时虎口崩裂的血迹，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们……跟您走！”他身后那些还能行动的惊鸿卫，也纷纷挺直了腰杆，目光灼灼地看着秦烈。

秦烈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柱子，你们留下。”

王铁柱急了：“将军！北狄主力虽退，但狼主拓跋宏未出！您只带本部残兵回去复命，沿途凶险……”

“这是军令！”秦烈打断他，目光扫过这片染血的焦土，最终落在昏迷的林惊鸿身上，“惊鸿门，不能散。她，”他指向林惊鸿，“惊鸿之主，需要你们。这片营地，需要重建。那些倒下的兄弟，”他指向地上的遗体，“他们的血，不能白流。惊鸿卫的根，必须在这里扎下！”

他解下腰间仅存的一枚青铜令牌——代表着他在北境边防的最后一点调度权限——郑重地交到王铁柱手中：“拿着它。带着还能动的人，收敛遗体，救治伤员，固守营地。我会尽快派人送来补给和药物。”他又看向一旁忧心忡忡的张老：“张老，这里，拜托您了。”

张老老眼含泪，用力点头：“将军放心！只要老朽还有一口气在！”

秦烈不再多言，猛地转身，对着还能跟随他的几十名本部伤兵低吼：“上马！回北凉关！”马蹄声在死寂的营地中响起，带着一股悲壮的决绝，渐渐消失在黑风林的晨雾之中。

秦烈的离开，如同抽走了最后一根主心骨。巨大的压力和无助感瞬间笼罩了剩下的惊鸿卫。王铁柱握着冰冷的青铜令牌，看着满目疮痍和遍地伤员，再看看昏迷不醒的门主和那个气息莫测的幽冥教主，一股从未有过的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柱子哥……我们……怎么办？”一个断了胳膊的少年带着哭腔问道。恐惧和绝望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夜烬，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空洞的银灰色眼瞳扫过惶惑的人群，最终落在营地边缘一堆未被昨日大战波及的金属碎片上——那是之前收集的、准备熔炼的残兵废甲。

他站起身，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那堆碎片。他的脚步有些虚浮，显然昨日的消耗和“虚烬”的异变对他影响巨大。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夜烬苍白的手指捻起一块巴掌大小、布满锈迹和豁口的生铁片。他凝视着铁片，银灰色的眼瞳深处，那缕新生的、带着湮灭气息的“虚烬”能量，如同受到某种吸引，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从他指尖渗出。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那缕灰暗的“虚烬”接触到生铁片的瞬间，并未发生剧烈的反应，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极其诡异的方式，开始“腐蚀”铁片表面的锈迹和杂质！被“虚烬”接触的地方，锈迹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露出下方相对纯净的金属质地，而杂质则化为极其细微的灰色粉末簌簌落下！

这并非高温熔炼，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法则层面“剥离”与“湮灭”特性的……净化！

夜烬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和……兴味。他尝试着引导更多的“虚烬”能量，覆盖整块铁片。

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那块原本粗糙不堪、布满杂质的生铁片，在灰暗的“虚烬”能量包裹下，如同经历了一场无声的蜕变！锈迹和杂质被层层剥离、湮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竟然变成了一块巴掌大小、表面光滑如镜、闪烁着冷冽金属光泽的纯净铁胚！

虽然远不如秦烈那块将军令牌熔铸的器胚精纯，但其纯净度和可塑性，已远超普通铁匠千锤百炼的效果！

夜烬看着手中这块被“虚烬”净化后的铁胚，又抬眼看了看昏迷的林惊鸿，最后目光扫过王铁柱手中那块黯淡无光的“赤凰守御”星纹甲主片，以及张老药箱里那些刻录着次级“守御之环”的琉璃碎片。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在他异变的识海中浮现：

星纹……需要纯净之基。虚烬……可净器胚。

他沉默地将净化后的铁胚丢到王铁柱脚下，发出“当啷”一声脆响。然后，他不再理会任何人，转身走回林惊鸿身边，重新盘膝坐下，闭上双眼，继续与识海中那缭绕的“虚烬”和萎靡的孽龙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