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玉门关(191)
用过精致早膳,又开始练行走之仪。锦如在地上铺了层细沙:“莲步轻移,每步间隔三寸,不可带起沙尘。”张亦琦提着襦裙,小心翼翼迈步,可宽大的裙摆总不听话,屡屡打乱节奏。锦如耐心教她用帕子轻提裙角,这才走出了弱柳扶风的韵味。
日头升至中天时,张亦琦早已腰酸腿疼,连站都站不稳。锦如递来浸透花露的帕子,温言笑道:“明日再学座次、用膳规矩。姑娘今日学得极快,假以时日,定能将满宫礼仪烂熟于心。” 张亦琦望着窗外摇曳的宫灯,揉着酸痛的脚踝,心里直犯嘀咕:三百六十行,果然只有读书最轻松,坐在那里,动动脑子,动动手就好了,哪用受这般折磨!
午膳后是难得的休憩时光,张亦琦累得连坐都坐不住,直接瘫倒在榻上,四仰八叉地躺着。萧翌来时,正撞见她这副模样。
“累了?”萧翌在榻边坐下,眉眼含笑。
张亦琦长叹一口气:“这广陵王妃谁爱当谁当吧,我是受够了!”
萧翌蹙眉,语气却带着温和:“那可不行,广陵王妃只能是你。”
“哼,站着说话不腰疼!”张亦琦没好气地回嘴。
“我从小就是锦如姑姑这么教过来的。”萧翌挑眉,周身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优雅仪态。张亦琦这才恍然,平日里他举手投足间的玉树临风,皆是这般严苛训练而来。她暗下决心,定要学成他那般风姿。
“这个给你。”萧翌从身后拿出两本书。
“《千金药方》《千金翼方》?”张亦琦惊喜地睁大眼。
“怎么样?”萧翌笑着凑近,“不打算感谢我一下?”
四下无人,张亦琦跪起身,勉强与他齐平。她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在那含笑的唇上轻轻一吻。可萧翌怎会轻易放过,长臂一揽,将她抱坐在腿上,反复在她的唇齿间索取,一室旖旎,诉尽情意。
下午是读书时间,锦如知道张亦琦是读过书的,而且萧翌也特别吩咐过,不读女子闺阁书籍,便在这一块没做特殊要求。锦如轻摇湘妃竹扇立于廊下,见张亦琦正专注于案头书卷。只见张亦琦指尖如蝶翼翩跹,先将萧翌所赠医书匆匆略过,又复逐字逐句研读,她时而蹙眉批注,时而提笔摘录,砚中墨汁渐凝,直至宫人第三次来禀晚膳已备,她才惊觉暮色已悄然漫上窗纱。
暮色四合,宫灯次第亮起,将长廊照得宛如星河。锦如领着张亦琦步入缀满苏绣屏风的女红坊,太皇太后特命长宁公主同习茶艺刺绣。所谓国粹刺绣,真的需要心灵手巧。很显然张亦琦和长宁都没有这个天赋。烛光摇曳间,银针在素绢上泛着冷光,张亦琦握针的手却止不住微微发颤。半个时辰过去,她把自己的手戳了好几下,也没秀出个像样的东西出来。长宁气得将绣了一半的帕子揉成团掷于案上,黛眉紧蹙。
虽然没天赋,但好在张亦琦有脑子。
她取过素绢,以狼毫勾勒出并蒂莲的轮廓,然后再按照轮廓一针一线的填补上去。锦如见状微微皱眉,这般取巧之法虽不合古法,倒也别具匠心。
晚上她伺候太皇太后就寝时,汇报张亦琦一天所学也一并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太皇太后笑道“倒是个聪明的丫头,我也不擅长刺绣,却没想到用这个法子。看样子这张姑娘也擅丹青?”
“依老奴看是,她在帕子上的画的那些花儿,鸟儿确实很像。”
“那就先好好教导吧。”
半月转瞬即逝。八月朔日,启明星尚悬天际,张亦琦已随锦如踏入太皇太后寝殿,服侍太皇太后起床,锦如对张亦琦说这是为人孙媳所必须要做的。张亦琦心里把宫廷起床洗漱的礼仪要点都过了一遍。要说这王公贵族虽然是锦衣玉食,但这起床都有流程,未免也太累了些。鎏金熏炉飘出沉水香,宫女们捧着银盆玉梳鱼贯而入。她依着锦如所授,双手接过温软的丝帕,躬身呈上时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洗漱结束后,是太皇太后拜佛时间。
佛堂内檀香缭绕,蒲团上太皇太后诵经的声音轻缓绵长,张亦琦在一旁跪得膝盖发麻,却仍保持着挺直的脊背。
终于到了早膳时间,文景帝和萧翌也都来了。
有孙儿相伴,太皇太后自然是喜笑颜开。按照宫廷礼仪,张亦琦这个时候还是不能吃饭的,得在一旁站着布菜。膳桌上珍馐罗列,张亦琦正要侍立布菜,却被太皇太后笑着拉到身侧:“都是自家孩子,不必拘礼。”
吃饭间文景帝问起了萧翌:“那些举子秀才是不是要把万年县县衙给拆了?”
“何止!”萧翌笑道“听说宋修其现在都不能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