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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不度玉门关(293)

作者:深林人不知 阅读记录

“女子?”萧翌与崔致远对视一眼,均感诧异。在这苦寒的北地行军道上,怎会有女子带兵拦路?

大军继续前行,果然在五里外的一处避风山坳,看到了一队人马。约莫百人,皆是精悍骑手,风尘仆仆,甲胄上凝结着厚厚的冰霜。为首一人,身披玄色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她端坐马上,与周围肃杀的军士融为一体,毫无女子的柔弱之感。

当萧翌和崔致远策马走近,那为首的女子抬手掀开了兜帽。

寒风卷起她几缕散落的发丝,露出一张英气逼人却难掩疲惫的美丽脸庞——正是沈冰洁!

“广陵王殿下,崔将军。”沈冰洁的声音清冷,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目光却锐利如昔,“久违了。”

萧翌勒住马,深邃的目光审视着她:“沈冰洁,你为何在此?”大仇得报之后,他允诺沈冰洁,可过回寻常女子应过的生活,不需要再饱受行军之苦。

沈冰洁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听闻殿下挂帅出征漠北,末将特来相投。”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亦请命,随军出征漠北!”

风雪呼啸,卷过沈冰洁冰冷而坚定的面容,也卷过萧翌腕间那枚紧贴肌肤的、带着张亦琦体温的铜钱。前路,愈加扑朔迷离,寒意刺骨。

腊月的寒风裹挟着细雪掠过皇城的琉璃瓦,铜铃在暮色中发出清越而寂寥的声响。本该是烟火璀璨的岁末时分,朱雀大街却少见车马喧嚣,就连宫墙内的宫灯都只点了零星几盏,在暮色里映出昏黄的光晕,宛如这座王朝疲惫低垂的眼睫。文景帝批阅奏章的案头,边关急报堆成小山,太皇太后鬓边的赤金步摇在烛光下不再流转华彩,满朝文武议事时皆是神色凝重,仿佛连空气都凝结着不安。

除夕夜的椒房殿里,张亦琦垂眸望着鎏金膳碗里逐渐冷却的珍馐。翡翠豆腐雕成的玉兰花在汤汁中沉浮,宛如她此刻飘忽不定的思绪。太皇太后握着她的手轻轻叹息,布满皱纹的掌心带着岁月的温度:”委屈你这新妇了。”她勉强扯出一抹微笑,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晃,撞在脸颊上泛起微凉。

踏出宫门时,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张亦琦裹紧狐裘坐进马车,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响,仿佛碾碎了她心底最后一丝期待。广陵王府的朱漆大门在夜色中如巨兽张开的口,门廊下的宫灯在风中摇晃,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又碎成满地凌乱的光斑。

”王妃,可要守夜?”连翘捧着暖炉小跑过来,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霜花。张亦琦仰头望着王府飞檐上凝结的冰棱,恍惚看见萧翌出征那日,同样是这样的冰雪覆满青瓦。她摩挲着腰间的同心玉佩,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守。去殿下的书房守。”

推开书房雕花木门的刹那,檀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案头摊开的兵书还保持着萧翌离开时的模样,张亦琦轻轻抚过泛黄的宣纸,仿佛能触到夫君提笔时的温度。窗棂外的月光透过冰花,在他常坐的太师椅上投下斑驳光影,恍惚间,她似乎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倚着椅背,漫不经心地笑着向她招手。

更鼓声沉沉地敲过三更,张亦琦蜷缩在虎皮毯上,烛泪顺着白瓷烛台蜿蜒而下,在案几上凝成琥珀色的泪滴。就在她几乎要沉沉睡去时,门外传来轻叩:”王妃,殿下给您写的信到了。”

徐福裹着一身风雪立在门前,斗篷边缘结着细碎的冰碴。他怀中的牛皮信封却干燥温热,仿佛还带着漠北的风沙气息。张亦琦猛地站起身,锦缎裙裾扫落案上的镇纸,发出清脆的声响。”不是说他们这次在漠北居无定所吗,怎么还能有信?”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指尖触到信封时微微发颤。

徐福恭敬地低头:”殿下和兵部还有陛下之间一直都有专人传信,即便是处在茫茫荒原,殿下也会留下暗号,方便他们寻找。”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屋内四处可见的思念痕迹,”这等信便是殿下给兵部的军报中携带的。王妃若是有信要回给殿下,只需后人将信交给属下即可。”

“有,我写好了就给你。”

张亦琦迫不及待的打开,果然是萧翌苍劲又凌厉的字:

小满吾妻妆次:

见字如晤

提笔之际,帐外朔风正烈,声如万马嘶鸣,卷起千堆雪霰,击打在铁甲之上,铮铮然若金戈相搏。漠北苦寒,迥异京华。四野唯余莽莽,雪覆平沙,一望皆白,直与天接,其色惨淡,其境空茫。日轮悬于铅穹,光晕昏蒙,映照积雪,寒芒刺目,几令人眩。沙碛凝冻,覆雪如被,状若蛰伏之巨鳌冰兽,默然睥睨吾等孤旅于这无边瀚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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