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玉门关(78)
“殿下的事情,我不敢妄加议论。”徐福低下头,恭敬地回答道,不敢多说一句。
沈冰洁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随后转了个话题:“今晚收网?”
“等到鱼儿上钩后。”徐福压低声音,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
第31章 月涌江心(三)
张亦琦这次是真的听劝,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船舱里,甚至连窗户都未曾打开。她心里清楚,凭自己这点武力值,还没资格肆意妄为,老话说得好,听人劝,吃饱饭。可到底还是按捺不住满心的好奇,又隐隐有些担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像个不停翻面的烙饼,怎么也睡不着。折腾了好一会儿,她索性起身,决定练字。练字对她而言,有一种奇妙的魔力,只要闻到那纸墨的清香,原本烦躁不安的心就能渐渐平静下来。上辈子,张亦琦就有练字的习惯,尤其是到了博士后期,比拼的不再是考试成绩,而是科研成果。那些做不出阳性结果、申请不下课题的焦虑难熬的日子,都是靠着练字,她才慢慢挺了过来,也正因如此,她练就了一手漂亮的好字。
也不知写了多久,突然,“咚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她正在落下的笔画。她心里“咯噔”一下,深吸一口气,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顺手拿起早已准备好放在一旁的木棍,缓缓走到门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门外的人瞧见开门的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架势,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殿下!”张亦琦没好气地嗔怪道,“你这大半夜的,故意吓唬我干嘛呀?”
萧翌仿若在自己房中一般自然,抬脚走进船舱。他的目光落在满桌子的纸张上,情不自禁地对着纸上的字轻声念了起来: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念罢,萧翌挑眉看向张亦琦,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作的诗?”
张亦琦轻轻放下手中的木棍,解释道:“不是。这是我默写的诗,是诗人张若虚写的《春江花月夜》,我觉得这诗里描绘的场景和眼下的江景很是应景。”
萧翌又端详了一会儿那些字,字确实写得漂亮,可捺笔处微微虚浮,恰似执笔之人的心绪,藏着不安与慌乱。他深深地看向张亦琦,问道:“害怕了?”
张亦琦大大方方地承认:“怕。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最大的心愿就是平平安安过日子,这天天打打杀杀、生死一线的日子,谁能受得了啊?”
“放心。”萧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让人安心的浅笑,“有我在。”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纸张,叮嘱道,“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就要到扬州了。”说完,他转身,迈着大步,从容地走出门去 。
当青铜灯台上爆开第三簇烛花,暖黄的光焰随之晃了晃。萧翌抬手,轻轻拂开织金蟒纹袖,稳步踏入船舱。徐福见状,赶忙躬身,悄然退至雕花槅扇旁。只见檀木案几后,缚着一个铁塔般的汉子,那虬结的肌肉将麻绳绷得咯咯直响 。
“殿下,上面已经打扫干净了。活捉的这个,正是漕帮的帮主赖江。”徐福凑近,低声向萧翌禀告。
萧翌手指轻轻摩挲着翡翠扳指,嘴角浮起一抹轻笑,烛火摇曳,在他眉弓处投下一片阴翳。“赖帮主当真是义薄云天呐,竟肯为个无名小卒,亲闯这龙潭虎穴。”话声刚落,他信手挑起插在一旁的佩剑,寒光一闪,缚着壮汉的绳索便簌簌落地。
赖江猛地挣动铁塔般的身躯,舱板随着他的动作剧烈震颤。“呸,少在这假惺惺!”他啐出一口血沫,古铜色的脖颈上青筋暴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打打杀杀的,多败胃口。”萧翌指尖轻轻拂过案几上的漕运卷宗,玄色蟒袍下摆掠过赖江染血的草履。“本王倒是好奇,不知何时得罪了漕帮?竟让贵帮如此前赴后继。”他微微歪头,饶有兴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