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枇杷树[民国](19)
又是半个月过去,一晃到了四月,雨水仍是滴答个不停,沈华年与他依旧只有书信上的联系,面是定然见不着的,她虽有些难过,却也觉得理所应当。
难道这一切要止步于此了吗。
沈华年心中掀起层层波光,鼻头一酸,想哭,却哭不出来,甚至不知为何自己想哭。
要讲吗。事实就摆在眼前,她只需一步,便可讲清楚所有的事情,一切的汹涌在此刻都能化作细雨,恰到好处地淋湿干涸已久的土地。
…… ……
一场春雨后,张沅吃坏了肚子,在课上胃中翻江倒海,便向先生告了假出门看病,回来时却手上虽提着药,精神却饱满得不行,一到下课便兴高采烈地打开话匣子。
“华年,你猜猜我今天出去看病遇见了谁?”
这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沈华年听见这消息,眉飞色舞地问她:“他在哪家医院?”
卖不了关子,张沅做了个明白一切的表情,随即交代出事实:“就在仁济医院。”说完又小声嘀咕:“”你就这样肯定我说的是他吗。”
沈华年没听见后半句话,眼中写满高兴,盘算着该如何去找他。
当天下课早,一下课她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找他。
她还是梳着麻花辫,肩挎布包,上身蓝色圆领短衫,下着玄色百裥裙,俨然一副学生样,只是那张脸虽在学生装束里,却依旧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仁济医院离学校有些距离,好在她之前同张沅闲逛时已经大致摸清了路线,去那儿花不了太多时间。
另一边的付书同像是与她有当下时兴的“心电感应”一般,从下午便坐在房里没出去,更别提下楼,他这整个下午的娱乐活动便是站在窗边看楼下的鸡毛蒜皮。
这已是他住院的最后一日,今天一过,他便会从上海消失。
六点四刻,付书同清晰的听见病房的门把手被拧开,他心里虽惊喜,面上却仍站着不动,好像来的只是个不重要的人。
“付书同。”
这是她第二次开口直呼他的名字。
他背对着她,沈华年从后边看不见他又任何异常,直到他转头,发现心脏处被纱布包了个严实。
根本不是在养病,是在医院养伤。
这些日子不太平,连带着付家一起被搅得心惊胆战,稍有不慎便会送命,当下的节骨眼,来医院是最明智的选择。
更何况还是国外的人出资修筑的医院。
虽说隔墙有耳,但房内又没有窃听器,只要声音小些,想说什么都可以。
“这是那天伤到的吗。”
过了好一会儿,沈华年才接上这下半句话。
“我不是叫他别说吗。算了,回去再找他算账。”付书同见她眼眶发红,故作轻松地岔开话题。
她被他这不正经的样子气笑:“不要打岔,我很认真的在问你。”
付书同严肃起来,将眼中的笑意敛去,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随后搬了把椅子给她。
“坐。我慢慢跟你说。”
沈华年在他对面坐下,能看清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这伤是那天弄的,不过不是你提醒我的时候。”
当天在饭店待了好一会儿,他见四周无人才打算回去,为了不被认出来,特地到一家时装店挑了身平日不会穿的长衫,临走时还顺带买了顶帽子。
谁料刚下电车,还是被躲在暗处的人认了出来,没反应过来,他便中了一枪。
这一枪仿佛是给他的警钟,随时提醒着他,不要轻易尝试去改变事物的因果,因为兜来转去,最终都会走向完全相同的结局。
被同行的宋允成送往医院后,他知晓这结果不容质疑,便留在医院安心养伤,期间他怕她担心,就以书信的方式宽慰她。
沈华年看着他,良久不语。
“那天是我将外套扔车里,才让你被司机强行带了回去,这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谁知她根本就未因此事生气,听见这话,反倒觉得是他伤糊涂了,给他倒了杯水后坐回原处,笑道:”我为何会因这个生气。我今天来,不是因这件事来兴师问罪的。”
付书同眸光一闪:“那是为什么。因为我一个月躲着不见你?”
沈华年摇摇头:“也不是。我是想问,那天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是谁的。”
他心里怀疑,却未在眼中显出任何神色。
此刻他终于发觉,沈华年有些不一样。
“我的幕僚,多年前的同窗。”他握着水杯,淡淡地道。
沈华年当然不止满足于这些,继续追根究底:“我需要他的具体名字,籍贯。”
付书同听完,在心中猜到几分,知晓她不会将这消息再讲出去,便开口:“姓梁,名晤生。祖籍山西,后来迁至河北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