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枇杷树[民国](52)
沈华年看他费劲地寻着每一个角落,温声道。
“这是你送我的东西,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没抬头,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寻找剩下的佛珠。
她记得,后来她还因为这事差点同沈华兴大吵一架。
他找遍了屋子却只找到十七颗,剩下的一颗怎么找也找不到,于是在他离开南京前就将这残缺的手串重新找了绳子穿起来,戴在手上。
十八子本就是个替人挡灾的物件,这一散,就说明沈华兴当时离开南京不是明智之举。
但新/文化运/动后,各地都反对封建迷信,沈华兴作为知识分子更是不信这个,只将它当作沈华年送的装饰品戴。
“哥,这东西坏了终归不是吉兆,要不就再等段时间再去?”沈华年试探地问。
沈华兴偏头对她笑:“你是那个朝代来的小古人,现在都不讲封建迷信了。”
说罢,他继续收拾着行李。
沈华年还想继续说着什么,却对上了他不由分说的目光。
“宛珍,我从未对你说过重话,大是大非面前,你应当拎得清的。”
他说这话时脸色已阴沉下去,沈华年没再开口,气鼓鼓地看着他。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不过没办法,自己就这么一个哥哥。
“华年……华年?”张沅伸手在沈华年眼前晃了晃。
沈华年今早犯懒,没想梳头,就松松地将及腰长发绑在脑后,此刻额前的碎发被方才找东西时流的汗水打湿,有气无力地贴在她光洁的前额上。
回过神来,她向张沅解释:“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之前绳子断了,他只找到十七颗…”
剩下这颗,便在她手上。
她看着这颗珠子,却忽然笑起来。
这算是上苍给她的惩戒吗。
“那你将它收好吧。”张沅找来锦盒,递给沈华年。
“好。谢谢了。”沈华年温婉一笑。
……
一九二二年八月上旬,沈华年花时间处理完了一切,待到上海那便没什么风声,便同张沅分别,回了上海。
离开上海接近两年,再度踏足这片土地,物是人非的酸楚涌上心头。
她提着藤箱在城里辗转,最终运气极好地住进了最初那套沈华兴替她安排好的房子。
当天夜里,她好奇地问房东,这房子这么紧俏,难不成她走后便没人租了吗。
房东是个很好说话的中年妇人,听见这话,笑着摇头:“这房子一直是你哥哥替你租着。你走后他不放心,总怕你再回来没地方住,便每年都按时缴着租金。”
房子已经续到了年末。
沈华年听完,心头一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谢过房东,待人走后开始环视整间屋子。
之前带不走的东西都还在,沈华年没开灯,只默然地看着眼前一切。
手腕上的瑞士表在浓黑的夜里闪着稀疏的光。
已经八点多了,舟车劳顿下来,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吃晚饭。
简单收拾后,沈华年出了门。
夜色升腾,夏日里的燥意扑面而来,她随便找了家饭店,草草解决晚饭后便带着困意走在回家路上。
远处的十里洋场灯火通明,沈华年却背着这方向,往光的相反处走。
回家的路上有些煤气灯罢了工 ,深浅不一的光撒在路上,将路面也映出深浅度。
拐弯的角落里,沈华年忽然间看见个人影。
那人比她高了大半个脑袋,宽沿帽将整张脸遮去大半,只露出个在月下显出冷白色的下巴。
下一刻,心脏开始狂跳。
她今天穿了那件白色旗袍,不过天气太热,外边的蕾丝披肩派不上用场,没了这披肩遮着,藕白色的手臂便在浅色灯光下泛起光晕来。
还未来得及思考,她便被那人从后面捂住了双眼,想挣扎却毫无意义,只留下额间渗出的汗珠。
刚欲大喊流氓,便听见后面传来声音。
“这才多久没见,怎么把我忘了。”
沈华年闻见这声音,狂跳的心脏也逐渐平缓下来。
大脑宕机片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那身形确实很像他。
付书同将她揽进怀里,随即落下久违的吻。
唇上的暖意将她裹挟进近乎失控的夜海,过了片刻,她才压下再度狂跳的心脏,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是不知道你会几时回来,也不知道你会就这样找到我。”
她闻言,露出淡淡的笑,眉眼间的欣喜将那双本就灵动的眼睛衬得更加动人。
迎面来的风带上夏日的热气,他俩没在巷子里待多久,付书同便提出先送她回去。
“你提前知道我会回来吗?”沈华年有些意外地问他。
在她的认知里,他现在应该在北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