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枇杷树[民国](75)
昨夜里沈华年本想着也坐车送他进火车站,他却摇摇头,说她昨晚本就没怎么睡,今天好容易休息,更应睡一觉,不用在她身上花时间。
起初她不同意,后来付书同给她做了好一阵思想工作才让她同意不去车站送他。
送走付书同,沈华年回房睡了半晌,临近傍晚才起来。
外面的雨还未停,依旧淅沥沥地滴着,一股凉意直钻人心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寒来暑往,春去秋至,一切都稀松平常。
八年里,沈华年也变了模样,性子比以往更为沉稳,暗中截了许多情报,立功自不必说。
她与付书同时常保持着书信往来,面虽见不到,可在这烽烟遍地的时代里,能通上书信已是万幸。
第35章 与君书 三七年的炮火轰开了那座桥
一九三〇年仲冬, 飞雪将万物染成白色,所到之处皆是银装素裹,白得耀眼。
沈华年费了十二般功夫, 才应了上面的要求将联络站迁移去了南京。
付书同近些日子忙得昏天黑地,没注意打听沈华年的消息,以至于她的火车都快到南京了,他才匆匆赶了过去。
南京多雪,沈华年刚到,便被雪花淋了个满头白。
南方的雪不似北方那般干燥,温润如水, 一落人肩上便化成了晶莹。
雪花在暗淡的光线下贴着灯影飞舞,一如当年见到付书同的那一天。
也是这样的暴雪。
行李里有伞,但她手里拿了太多东西, 一个人提着不方便,便没拿伞,任由白雪将头和肩颈淋个遍。
此行就只只有她一人,张沅走了便无人陪她, 赵书仪也在上海继续教书,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挤不出时间来
出了站, 煤气路灯头透出昏黄的光,付书同站在昏暗的灯下等着她。
她还未看见他, 付书同便先朝她走了过去。
“宛珍!”还未等她走过来,便先迎上前去接过她手里的箱子, 眼底是遏制不住的激动。
久别胜新欢,两人再见面时原本准备好了一箩筐的话,到最后却都存在了胸腔里, 留下的是热泪和拥抱。
沈华年笑着给他一个拥抱,随后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出站时雪越下越大,沈华年便接过他手中的伞,却因为身量差异大了,只有稍稍踮着脚尖走在他后面,直到出了站。
上车后沈华年开始抖着披肩上的雪,付书同见此,凑过来帮忙。
好几年没见,沈华年有些发愣地看着他。
他脸上的轮廓变了。
前几年刚成婚时,他脸上的棱角还带着些少年气,可如今再见,脸上仅存的稚气也已脱开,化作了凌厉的棱角,可笑起来又有少少年时期的影子。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想我了?”见她一直往自己这边看,付书同眉眼带笑地问。
沈华年点头说是,随即靠在他的肩上:“当然了,这么久没见,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了。”
这都是她说的夸张话,见了两辈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忘,化作灰都认得的。
两人将这话题一带而过,转头开始聊起国事来,司机是付书同的人,不讲太过的就好。
如今这世道大变样了,南京?政/府一成立,各地也总算稍微安分了些。
坏处是现下他们这类的人便只能夹缝里求生存,气氛也逐渐紧张起来,空气里随时皆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
“南昌那边怎么样了。”
玻璃窗上是厚厚的一层雾气,沈华年看着模糊的一片,问起他来。
这是今年的头等大事,各地报纸的头版上都有这消息,
行动那日他恰巧在南昌办事,对这事再了解不过,她再问一遭,也只是怕这期间生了什么变故。
毕竟之前就有类似的事发生在他二人身上。
付书同知晓她在担心什么,出声安慰:“情况不太好。不过轨迹都是一样的,目前部队还在广州…”
和前世的一样。
牺牲的人众多,沈华年只简单问了这句,便没再提。
司机听得云里雾里,也只当他们在打哑谜,只匆匆听了一耳朵便继续开车。
车缓缓驶过路口,随后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下车吧。”
正看着窗外的沈华年回神一懵,随后才反应过来,跟着付书同下车。
一切仿佛都是老样子,什么都没变,到沈华年眼里却总有些物是人非的荒诞。
雪依旧不见停,打着旋往地上飘,沈华年下车后拢了拢身上那件貂绒披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在旁为她撑着伞的付书同闻声偏头:“着凉了? ”
沈华年笑着摇头:“没有,这几年的老毛病了,总这样。”
他有些疑惑,随后反应过来,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