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凤女+番外(1479)
对这个家,于素君从来没有藏着掖着,不起半分外心。
后来时成逸向朝廷请命,领了铁马城屯田使一职,家里渐渐才有了起色。
那渐渐好转的光景,原是夫妻二人同心同德,将苦日子熬成了同舟共济的模样。
时安夏静静看着大伯父和大伯母,从彼此默契的举手投足中窥见,这一世他们夫妻二人终于把“对不起”三个字,用长久的光阴熬成了“没关系”。
众人闲坐亭中,茶烟袅袅。
男宾围着一张青玉棋盘,黑白子落处,时闻岑鸢轻笑,“父皇您再玩赖,我就不玩了。说好的落子无悔,您自己说说您悔了几步?”
萧允德瞪他一眼,“又不是今天才悔棋,我哪次跟你下棋不悔棋?”
三三早已习惯他们二人的相处模式,“皇外祖,咱争气点,不悔棋也打他个落花流水。”
萧允德高兴地抬起头来,“咱们三三最乖,总站在我这头。”
岑鸢懒懒一瞥,“您总赏她东西,她当然站在您那边。”
三三笑眯眯,“父皇,您也可以多赏我些好东西,我也站您一边。”
时安夏捏捏三三的脸,“这小势力鬼跟谁学的?”
正在这时,听得不远处于素君高喊一声,“天牌!”
众人望过去,但见她指尖利落推倒骨牌,惊得亭下鹦鹉扑棱棱学舌,“输钱!输钱!”
唐楚君笑着掷了把金瓜子过去,“合着你今日请我们来作客,是专门赢钱来的。”
于素君眉眼生花,“楚君姐姐你旺我,好运气挡都挡不住啊。”
正说话间,陆桑榆引着一位云鬓花颜的妇人款款而来。
那妇人敛衽行礼时,腕间翡翠镯子在日光下流转着深浅碧色,宛如碧潭深水,“妾身江卢氏,拜见公主殿下。妾身这些年总想着,定要当面给您道个谢。”
此人正是陆桑榆的养母卢氏。她八年前改嫁给鸿胪寺官员江衍为妻,是以自称江卢氏。
那江衍虽只是个五品主事,可他兄长江放却是中书省炙手可热的人物,专掌重大国书往来。
这门亲事,也算门当户对。只是……
“江夫人请起。”时安夏虚抬手腕,眼尾余光却扫向陆桑榆。
但见陆桑榆神色如常,拱手行了个端方的揖礼,“母亲且与公主叙话,儿子先行告退。”
第1099章 他心里满是伤痕
西南角的听雨亭里,石桌上已错落摆好精致时令小点。并一壶明前龙井搁在青瓷暖套里,壶嘴微微吐着白雾。
丫鬟们奉了茶,敛衽退至亭外。
恰有风过,将霓裳幔枝吹得轻轻晃动,也微卷起卢氏左腕的素纱广袖。
但见那皓腕内侧一道浅痕蜿蜒,如今已淡作月白色,像是被时光揉皱后又小心抚平的丝帛。
唯有细看时,才能发现那痕迹边缘细微的起伏,恍若多年前某个雪夜,曾有一柄薄刃在此处绽开过血色梅花。
时安夏垂眸,假装没看见。
揭人伤疤之事不能做,只笑着聊闲。
卢氏已近五十,眉目间仍存着几分昔年风韵。岁月善待她不假,更是她的养子陆桑榆善待她。
卢氏重提当年事,一意道谢。言若无公主善举,自己会被陆家人逼上绝路。
“他们田庄地契都伪造好了,就等着吃绝户。”卢氏提起来犹心有余悸。
“都过去了。”时安夏淡淡一笑,“陆大人如今乃当朝内阁要员,无人再敢欺你。”
“是。”卢氏微微垂首,“托公主的福,榆儿才有此造化。”
“是他自己努力。”时安夏不居功。
陆桑榆以北翼律法,将陆家人陆续送进监牢。凡当年欺辱过他们母子的,一个不落,人人有分。
陆氏一族,如今谈陆桑榆色变。都知那是一只不露利爪和森齿的狼,只要逮着一个机会就是狠狠一口咬向咽喉。
二人又交谈半刻,卢氏再次向时安夏伏地谢了恩,退去。
亭外江衍已在那候着,见卢氏出来,迎上前,眸色温存体贴。
二人低低说着话,相携远去。
时安夏望着他们的背影出神,有些替陆大人惋惜,却也理解卢氏以死明志的决绝。
那腕上淡去的伤痕,何尝不是另一种成全?
当年卢氏察觉养子眼底滋长的情愫时,将陪嫁的缠枝银剪划破腕间,血珠贱在陆桑榆的衣裳上。
她保全的,不止是自己的名节,更是养子来之不易的前程。
这世上的礼法,容不下这些。尽管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后来陆桑榆跪在祠堂三天三夜,对着陆氏祖宗牌位重重叩首,立誓今生只以母子之礼相待。
卢氏自此生了再嫁之心。
陆桑榆是含着泪亲手将卢氏嫁进了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