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凤女+番外(1484)
时安夏半掀面具,就着他手咬下,暖甜在舌尖化开,眉眼弯如新月,连连点头。
岑鸢眼底笑意更深,递了块碎银给摊主,“老丈,这锅我包圆了。”
那银子约摸二两重,老翁手一掂,惊得胡子直颤,“贵人!这都够买小老儿十锅栗子了!”
岑鸢只笑,“多余的赏你温酒吃。”
北茴熟练带人上前,用油纸分包裹好。
老规矩,有几包是给她们几个分吃的。另一些,是要带回宫去给几个小主子解馋。
这些年,无人不爱吃糖炒栗子。
一行人过了淮杏跨河桥,几辆青篷马车静候在柳荫下。岑鸢携时安夏登上居中一辆乌木马车。
车厢未饰纹彩,青布车帷半旧,混在一行车马里毫不起眼。
唯有掀帘入内刹那,松香混着冰片清气拂面而来。厢壁暗格贮着冰鉴,角落错金小几上琉璃盏荧荧生光,锦褥下更衬着奢华绒毯,踏足如陷云絮。
待车轮碾过青石板,市声渐远,唯闻銮铃轻响,似将桥畔灯火人语,都锁进这一方温软天地。
岑鸢长长叹了一口气,声音透过老翁面具传来,闷闷的,却似古寺钟杵撞进时安夏的心口,“夏儿……我也是历经多少世的生离死别,才与你走到如今的啊。”
时安夏眉心一跳。
多少世!
岑鸢不敢透过面具孔隙看她的眼,垂眸时声音涩如锈刀刮骨,“我并非生来便懂如何珍惜你。你我之间,原是累世尸山血海里趟出的路。”
他不是天生的恋爱脑。
他也曾负过她。
他们是累生累世的抵死纠缠啊。
岑鸢闭目,最遥远的那世记忆刺破黑暗。
他是十三岁披甲征战的摄政王之子,剑锋淬血只为踏碎万骨,攀上龙庭九重阶。
她是锁在金丝笼里的玉瓷人儿,连宫墙漏进的几声雀啼,都当作九天仙谕虔诚记录在杏黄笺上。
他刻意接近她,披着温润皮囊,赠她透玉铃,说“此音可通神明”。
他教她辨星图,却将紫微帝星烙在她掌心。
她怎知,铃铛中空处藏着他联络死士的银哨?那所谓“天命所归”的掌纹,不过是他借童谣煽动民心的火引。
直至摄政王铁骑踏破宫门那夜,她攥着染血的星图踉跄奔来,却见他立在尸山巅,亲手斩下她父皇头颅。
血溅三尺,恰染红她掌心那颗“紫微星”。
“为什么……”她喉间嗬嗬作响,如被割喉的幼鹿。
他剑尖挑起她下颌,眼中伪装的暖意碎成冰渣,“公主,乱世里的真心是穿肠毒。”
她泪如雨下,忽如折翼赤鸢撞向剑锋!利刃穿透锁骨时,血花溅上他战甲蟠龙纹,滚烫如熔化的星子。
“好!很好!”她喉间翻涌着血沫,笑声混着泪呜咽,“这穿肠毒……我咽了……”
染血的指尖死死攥住剑刃,任掌骨割裂,将残躯又送进三寸!
剧痛撕裂瞳孔的刹那,她绽出纯洁又阴冷的笑,“岑鸢……你且记住……”
记住什么,她没有说完。
只是从此,那捧剑尖上的心头血,凝成他千秋帝业上永世不化的霜。
他夜夜坠入同一场梦魇。
她提着裙裾追在身后,笑音如蜜糖裹着银铃,唤他名字时眼中溅起星子般的碎光。
待他回首刹那,那笑涡忽凝成冰,手中凭空现出长剑。
寒锋刺穿他胸口。
剧痛炸裂的瞬间,她唇齿间漏出一句,低低问他,“岑鸢,你说真心是穿肠的毒?”
……
这便是他们最初的血色前尘。岑鸢说前一半,时安夏接了后一半。
他们……其实早撞碎了宿世记忆的桎梏。碎冰棱扎进血脉日夜游走,稍一碰触便锥心刺骨。
这些年,彼此都将唇舌钉死在蜜糖罐沿。宁肯溺毙在糖霜里喘息,不敢撬开冰封的旧创,放出血河里咆哮的魂。
只因那样惨烈的心碎,是熔了九重天玄铁锻成的倒钩,钩尖淬着忘川水洗不净的锈毒。
谁先触碰,便是亲手将对方钉上轮回柱,再剜一次千疮百孔的心。
时安夏的声音从老妪面具里悠悠传出,“有一世,我也负了你……”
第1103章 平安度华年(大结局)
时安夏不是天生就沉静如古井,也曾是扑蝶惊雀的烂漫,春雨里不撑伞的温软。
是岑鸢某世捧鸩酒灌入她喉头,琉璃盏沿的暖,在她眉间凝成不化的冰霜;是某世城破时,她血袍翻飞跃下烽火台,万丈风撕碎罗裙,却把决绝种进轮回的骨髓。
是累世血火焚尽了眉梢新月,背弃冻僵了掌心朱砂,才把残魂填入铸剑炉,熔天真为寒铁,淬温软成冰锋,锻出一柄不出鞘的弑情刀。
从此,绕指柔断,百炼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