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假臣服,到底已昭告天下。
日后若再兴兵戈,大周乃是正义之师,顺应天道,顺应民心。
上官凌幸灾乐祸道:“你说这算不算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落索?”
韩辞道:“你先把人等来再说吧。”
上官凌不以为意:“年纪轻轻,那般谨慎作甚,你就该学学张飞虎,该嚣张就嚣张!”
张飞虎……
自京城一别,已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
边关的浴血厮杀、并肩作战历历在目,那股热血在心头沸腾翻滚,令韩辞冷寂的灵魂都滚烫了起来。
他非是天生谨慎冷漠之人,他只是在一直在压抑自己的天性。
压抑久了,便也当真把那个人当成自己了。
可原来,他心中有无尽的抱负、有滚烫的热血、有不甘的灵魂……
上官凌见韩辞不语,以为自己的话说得太重,拍了拍他肩膀:“玩笑而已,别当真,张飞虎那种的,一个就够了,你这样挺好。”
唉,不是。
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要毒舌有武功,要武功有手段,几时变得会安慰人了?
这动不动就顺毛摸的本事,似曾相识啊……
彻底入黑,京城这尊巨兽陷入沉睡,暗暗蛰伏在了乾坤的深渊。
终于,楼兰使臣到了。
浩浩荡荡的仪仗,一眼望不到头。
而在上官凌与韩辞的手势下,在酷暑中一动不动、伫立了整整一日的锦衣卫、金吾卫,威风凛凛地列队,变换阵形,连盔甲的磨擦声也整齐划一。
朗朗乾坤,金戈铁马,猎猎肃杀!
下马威。
你楼兰人给得,我大周,更给得!
上官凌扬起下巴,如一头骄傲的猎豹,无惧地凝视着朝自己发出挑衅的豺狼。
而韩辞亦不逊分毫,冷厉的将军心,早已被沙场血染沉积。
楼兰的仪仗在距离城门五丈时,领队的将领抬了抬手,仪仗一丝不乱地停下,俨然也是训练有素的。
将对将。
一瞬间,双方都有些剑拔弩张。
谁也没开口打破此僵局,好似要用强大的气场压倒对方。
一直到礼部尚书扶着官帽,脚步匆匆地赶来,代天子与朝臣,彰显赫赫国威。
“恭迎楼兰王妃——恭迎楼兰使臣——”
上官凌做了个与陆沅一模一样的挑眉动作,挥手而下,率锦衣卫退至右侧。
韩辞则率金吾卫退至左侧。
楼兰使臣的车马缓缓入城。
为首的将领打上官凌与韩辞面前路过时,特地停留了一瞬,分别看了二人一眼。
上官凌勾唇一笑:“欢迎啊。”
将领冷漠地收回目光,目中无人地走了。
上官凌不屑:“嗤。”
楼兰的使臣队伍里共有好几辆马车,从外观上看大差不差,更准确地说是毫无差别。
一眼望去,无从判断楼兰王妃坐在哪一辆马车里。
一个人散出气场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她能将气场收放自如。
楼兰使臣走远后,上官凌啧啧道:“不愧是楼兰王妃。”
“第一辆。”
韩辞说。
上官凌下意识地问道:“什么第一辆?”
韩辞望着逐渐没入夜色的车队:“楼兰王妃的马车。”
上官凌目瞪口呆:“不是,兄弟……你连这也观察出来了?你小子……眼光很毒辣呀!从前怎没发现你有这本事?你不该当金吾卫,你该来做锦衣卫呀!”
“风把帘子吹起来了。”
韩辞道。
上官凌:“……”
“方才那人。”
韩辞开口。
上官凌望了望早已看不见的背影,嗤了一声道:“乌苏部落第一勇士墨弈,楼兰王妃的心腹,如今在楼兰身居要职,是被楼兰王妃一手提拔的。”
韩辞顿了顿:“墨弈?就是那个杀了自己父亲,为母报仇的墨家公子?”
上官凌点头:“没错,是他,此事在乌苏引起轩然大波,所有人嚷着要将他处死,是楼兰王妃救了他,将他带离乌苏,留在了自己身边。自那之后,他便一心为楼兰王妃卖命了。”
韩辞带兵打仗厉害,可论起打探消息,自然是锦衣卫指挥使更甚一筹。
“他是个狠人。”
韩辞说道。
上官凌笑道:“你错了,他比狠人多一点,是个狼人。他干过的离经叛道的事儿多的去了,弑父只是最不值一提的一件。”
韩辞沉吟片刻,望向楼兰使臣离去的方向说道:“这样一个人,绝不会仅仅因为一次救命之恩而对楼兰王妃死心塌地,能令他臣服的楼兰王妃,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上官凌没料到韩辞看问题的角度如此精准刁钻。
他对韩辞有些刮目相看了。
他道:“老实说,我查她的过往,平平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