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岁呆住了，他看到了何轻，准确的说是何轻们，成千上万的小小何轻从佛像的肚子里涌了出来。

在触碰到地面之后又像是火遇到了水一样，很快就消散了。

每个小何轻脸上的表情都不太相同，有笑的，有苦恼的，有厌恶的，有难过的，毫无疑问的是，哭的更多一点。

燕岁想要伸手去接，却发现小何轻落在在他手里跟落在地面上是一样的，就像一团雾一样散开。

当所有的何轻都“逃”出来之后，所有的他都消散之后，小区突然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何轻就是支撑这座失落之地的最后一根柱子，他走了，他们走了，小区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这一切都是发生的太快了，没有任何预兆。

这里要塌了，燕岁来不及想太多，他跟着初代拼尽全力往小区外面跑，那层阻隔他们的薄膜已经没有了。

在小区彻底糟蹋的那一刻，燕岁被初代用力拽了出来，两人都躺在了地上，初代垫底，燕岁躺在他身上喘着气。

“你的心跳的好快…”燕岁感觉到了初代有些大声的心跳声，他轻轻用手去触碰，那颗埋藏在身体里的心脏好像要破壳而出一样。

“每当这个时候都想要杀掉你。”初代也喘着气，他嘴上这么说着却用手小心地环住了燕岁。

“害怕吗？”初代的声音难得低柔下去。

燕岁一怔，那种初代变了的感觉又来了，但这种变化给他带来的不是恐惧，是依恋。

他用头蹭了蹭初代的胸膛，“有一点。”

其实是不怕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潜意识里觉得只要初代在，他就不会受到伤害。

说害怕其实是燕岁故意的，他有着自己的“坏心思”，他企图唤起初代的“怜惜”。

因为燕岁发现，每当初代“怜惜”他的时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会少“作妖”，而且对他有求必应。

这样燕岁会省事很多。

果然，初代应了一声，手伸到燕岁的后背轻轻拍着，是安抚的姿态。

燕岁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没敢抬头，因为他现在正像一只偷腥的狐狸一样偷偷笑着。

这里是一片草地，燕岁从初代的身上滚了下来，天黑了，泼了墨一样的天空缀满了星子，很漂亮。

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天。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小区的事，因为那实在不是一个值得说的事，一整件事都充满着恶意与荒诞，可怜又可恨。

在这场表演中，没有产生真正的赢家。

“初代？”

“嗯。”

静谧的夜里，燕岁忍不住开口说话，他的说话声顺着夜里的风轻轻缠绕上了初代的耳朵。

“如果星星可以买的话，你愿意送我哪一颗呢？”他简直在讲胡话。

可初代也是个“幼稚”的人，他接着燕岁的话，“小燕想要那一颗呢？”

“不知道，可能是最亮的那一颗吧。”说完这句话他又没由来的想，初代现在一穷二白，比他还没钱，肯定买不起最亮的那一颗。

这可不行，初代会难过的。

想到这里，燕岁顿了一下，装作很自然地接了一句，“其，其实最亮的那颗也没有很好看，我感觉每颗星星都各有各的优点。”

初代也不知道有没有识破他的“伪装”，燕岁只听到他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

他伸出了手，指着一颗发出微弱光芒的星子，“我会送给你那一颗。”

“为什么啊？”燕岁左看右看，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喜欢，他已经在脑子里设想要怎么夸这颗星星了。

他觉得初代一定看出来了这颗星星有什么不同之处。

“我最后会给你买最亮的那一颗，也永远不会给你买最亮的那一颗。”初代的声音松懒又有些笑笑的尾音，像是一片小羽毛在燕岁的耳边轻扫。

这是一句让人觉得不太理解的话，但燕岁在那一瞬间就明白初代是什么意思了。

他想把他永远留在身边，所以用最亮的那颗星星的美丽承诺来拴住他。

燕岁噗嗤笑出了声，他踢了初代一下，没做回应，过了良久，星星的光亮都变得有些暗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会的。”一句简短又没头没尾的话。

燕岁甚至不知道初代有没有听清，可他就是说出来了，因为他知道初代会的，他会给自己最亮的那一颗星星，他打心里这么觉得，没有任何理由。

这晚的夜格外安静，没有虫子的叫声。

月光衔来了太多枚星星，几乎要将天空铺满，但它的光亮又太过缄默，太过温和，所以燕岁在数到第一百二十三枚星星的时候，在一束月光刚刚划过他的衣角的时候，他就靠着初代的肩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