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你插翅难飞(135)
两人正说着,拾玖匆匆来报,说郎温书在殿外求见,手里还拿着修改过的皇商制度草案。
东方景明识趣地想躲,却被霍骁拉住:“一起听,这制度你也有份谋划。”
进了书房,郎温书捧着草案,言辞恳恳:“陛下,近日老臣思来想去,深觉‘商人入仕’不合祖制,断然不能推行。”
这是东方景明第一次正式和郎温书打交道,前段时间高士成和屈元青吵的凶,他没有办法做两人的和事佬,所以告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病假,很少出现在朝堂上。
但自高士成下狱,他的病就好了,几乎天天现在朝堂上。
不过他的话很少,就算有事也很少直接在朝堂上提出来,都是私下来见霍骁。
东方景明凑过去看草案,里面写着“允许商户通过纳税获得官籍、规范大宗商品贸易、设立独立于刑部的商税司监管”等等。
这些新增的内容,都是他之前和霍骁商量过的核心内容。
他想起之前在大理寺被寺正轻视的事,忍不住开口:“郎大人,商户纳税能充实国库,规范贸易能防囤积居奇,您觉得此时的大乾到底是循规蹈矩的遵守祖制好,还是抓紧变革以应对风雨欲来的以后为好。”
郎温书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东方景明会插话。
他抬眼看向这个总是带着几分跳脱的年轻侍中,又瞥了眼他身旁神色不明的年轻皇帝,才缓缓开口。
“东方大人此言差矣。祖制乃立国之本,商人重利轻义,若让其染指官场,恐生贪腐之风,届时朝堂乌烟瘴气,百姓苦不堪言,这不是变革,是取乱之道。”
“温大人说商人重利,可官员就个个清廉吗?”东方景明往前半步,指尖点在草案“商税司监管”那栏,“高士成乃三朝元老,不也贪墨赈灾款?常英出身书香门第,不也照样做了高士成的走狗,帮他哄抬粮价,搜刮民脂民膏。由此可见贪腐与否,从不在身份,而在于监管是否到位。”
他顿了顿,想起苏云娘为了他顺利科考四处奔走的模样,声音软了几分:“再说,商户子弟想入仕,要捐一半家产换名额,考中后还要受同僚轻视,他们图什么?图的不就是想让‘商人’二字不再是耻辱吗?若朝廷给他们一条正路,他们又何必铤而走险,去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
郎温书被堵得哑口无言,手指攥紧了奏折边缘,指节泛白:“可……可祖制不可违!”
“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霍骁终于开口,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当年太祖皇帝定祖制,是因天下初定,需重农抑商以稳民心。可如今时移世易,塞北需粮、江南需钱,商户手中握着大半粮草与银钱,若一味打压,只会把他们推到朝廷对立面。”
他拿起草案,翻到“纳税获官籍”那页:“让商户纳税换官籍,一来充实国库,二来让他们有机会参与朝堂,明白‘家国’二字的重量。温大人,你摸着良心说,这次塞北闹饥荒,是不是商户捐的粮款最先送到的灾区?”
郎温书嘴唇动了动,最终低叹一声:“陛下所言,老臣并非不懂。只是……只是老臣怕啊。怕重蹈前朝覆辙,怕商人过多插手朝堂事务,再无百姓立足之地。”
“怕就建监管,怕就立规矩,而非一味堵截。”东方景明接过话头,语气诚恳,“温大人,我家乡有句话叫‘堵不如疏’。就像这荷花池,若只堵着进水口,池水迟早发臭;唯有让水流动起来,才能年年见荷花盛开。”
郎温书沉默良久,看着案上摊开的草案,又看看眼前一帝一臣坚定的神色,他只自己劝不动他们,便只能退让:“老臣……老臣明白了。只是这‘商人入仕’的细则,还需再斟酌,不能操之过急。”
“自然。”霍骁将草案合上,递给拾玖归档,“后续细则,你与屈元青商量着来、务必兼顾朝廷与商户,不可偏废。”
郎温书拱手应下,退出书房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东方景明——这个年轻侍中,虽无深厚家世,却总能用最直白的话,点透最复杂的理,倒真是陛下的得力助手。
书房内,烛火跳动,映得两人身影交叠。
东方景明伸了个懒腰,语气带着几分得意:“怎么样,我刚刚的话,是不是比你那些‘帝王话术’管用多了?”
霍骁伸手,揉了揉他发顶:“是,我们东方大人最会讲道理了。”
“那是。”东方景明凑过去,鼻尖蹭了蹭他的袖口,“不过话说回来,郎温书也不是真顽固,就是被祖制捆住了手脚。等皇商制度推下去,让他看见商户真能为朝廷办事,他肯定就不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