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会不会哭喊着叫他的名字？

还是……想如果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停在她安稳沉睡的此刻？

不知道。

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攫住了他，让他连思考都变得滞涩而沉重。

就在这时，臂弯里的莱月薇娜，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眼眸还带着初醒的迷蒙，下意识地寻找着让她安心的存在。

然而，映入眼帘的，不是阿莱斯特温柔的注视，也不是他沉睡的侧颜，而是——

一张近在咫尺、却如同石雕般僵硬、毫无表情的俊脸。

那双深渊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上方，里面一片死寂的黑暗，没有任何光亮，没有任何情绪，空洞得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巢穴。

“呀——！”

莱月薇娜小小的身体猛地一抖，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睡意瞬间被吓飞了！

她几乎是本能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阿莱斯特胸前的衣襟。

这声惊呼和身体的颤抖，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惊醒了陷入空洞状态的阿莱斯特。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的眼睛瞬间恢复了焦距，环抱着她的手臂轻柔的拍抚着，一下下落在她的后背上。

“唔……薇娜？”

他低下头，声音带着刚脱离某种混沌状态的沙哑，看向怀里被吓到的小家伙。

这一低头，正对上莱月薇娜那双还残留着惊吓、又蓄满了委屈和控诉的黑眼睛！

“哇——！”

积攒的情绪瞬间爆发！莱月薇娜小嘴一扁，金豆豆如同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两只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像两把小锤子，毫不客气地、带着哭腔就砸在了阿莱斯特结实坚硬的胸膛上！

“呜……坏阿莱斯特！吓唬薇娜！呜呜呜……吓死薇娜了！坏蛋！大坏蛋！”

她哭得抽抽噎噎，小拳头雨点般落下，虽然力道对阿莱斯特来说如同挠痒痒，但那委屈和控诉却是实打实的。

阿莱斯特：“？？？”

他彻底懵了！刚才那点空洞和恐惧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控诉”打得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脑袋的问号。

拍抚的动作僵在半空，他茫然地看着怀里哭得小脸通红、还不断用小拳头捶他的小家伙，眼眸里充满了困惑。

吓唬她？

他吗？他敢吗？

什么时候？

“薇娜……乖，不哭……”

阿莱斯特有些手忙脚乱，试图用指腹抹去她的眼泪，却被她气呼呼地躲开，“阿莱斯特……怎么吓唬你了？”

他的声音透着茫然无措，像个被冤枉的孩子。

莱月薇娜哭得打了个嗝，泪眼朦胧地控诉，小手指着他刚才望着的方向：

“呜……你……你睁着眼睛……直勾勾的……像……像嘎掉了一样！好吓人！呜呜呜……薇娜一睁眼就看到了！坏蛋！”

阿莱斯特：“……”

他顺着她的小手指，看了看头顶那毫无异样的穹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家伙，再回想一下自己刚才的状态……

一点哭笑不得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刚才……只是发呆……或者说，是恐惧到极致的一种放空状态……

在薇娜眼里……竟然像“嘎掉了一样”？

“咳……”

阿莱斯特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类似被呛到的声音。

他努力压下那荒谬感，看着莱月薇娜的眼泪，心头那沉甸甸的恐惧和焦虑，奇异地被冲淡了一点。

他伸出手，包裹住她还在徒劳捶打的小拳头，轻轻拉下来，然后用自己冰凉的额头抵住她的，声音透着歉意：

“薇娜不怕……阿莱斯特没事……阿莱斯特只是在……在想事情。”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想……薇娜的事情。”

莱月薇娜的哭声渐渐小了，抽噎着，感受着额间的触感和契约那头传来的、沉重的情绪，小嘴还是扁着：“那……那你也不准睁着眼睛吓唬人……吓到薇娜了……”

“好，不吓不吓。”

阿莱斯特从善如流，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轻轻拍着她的背，“是阿莱斯特不好。”

莱月薇娜这才哼哼唧唧地止住了眼泪，小脑袋靠回他怀里，小手却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仿佛怕他又变成刚才那个样子。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敲响，在得到回复后，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

医师卡戎，端着一个小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正是那个药剂瓶。

那普普通通的药剂瓶，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眼。

阿莱斯特的手臂再次收紧，死死盯着那瓶药，方才被冲淡的恐惧如同潮水，席卷而来，将他淹没。

莱月薇娜也看到了。

她小小的身体在阿莱斯特怀里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抓着他衣襟的小手也收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