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几乎将他淹没的疲惫和……无法辩驳的清醒。

薇娜是他捡回来的。

是他从死亡的边缘，从那冰冷肮脏的缝隙里，亲手抱回来的。

是他耗尽本源，用最笨拙的方式，一点点喂养、照顾、陪伴着长大的。

她生命中的每一个第一次，都是由他见证，甚至由他亲手引导。

这份情感，早已超越了任何契约的束缚，融入了他的骨血，成为了他漫长、冰冷、充满杀戮与权谋的生命中，唯一真实、温暖、值得他倾尽所有去守护的光。

这份情感，到底浓重到了什么地步？

阿莱斯特缓缓地低下了头，视线落在面前冰冷的书桌上。

光滑如镜的桌面倒映着他此刻模糊的轮廓，眼中翻涌着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解读的复杂旋涡。

浓重到……

从他在她幼崽时期，决定与她签订那份永久性的、象征着绝对守护与生命共享的契约开始……

他内心深处那隐秘的、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正视的角落，就已经……

早就……

这个念头如同暗流，清晰地浮上心头。

莉莉丝没有说错。那份契约，那份从最初就超越了寻常界限的、将彼此生命和灵魂彻底捆绑的承诺，本身就带着一种不容错认的、独占的烙印。

他早就……将她视为了自己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比王座、比力量、比永恒本身更重要的存在。

这份情感，在日复一日的陪伴和守护中，在看着她一点点绽放光芒的过程中，发酵成了另一种更为深沉、更为炽热的渴望。

他渴望她的目光永远只为他停留。

他渴望她的笑容永远只为他绽放。

他渴望她柔软的角尖只在他掌心磨蹭。

他渴望她细长的桃心尾巴只缠绕他的手臂。

他渴望……完完全全地拥有她，以伴侣的身份，而非仅仅是“监护人”。

这份渴望，如同永寂山脉深处永不熄灭的地心熔岩，灼烧着他的灵魂。

然而——

阿莱斯特的指尖，无意识地抠进了坚硬冰冷的黑曜石桌面，留下几道细微的白痕。

他是个胆小鬼。

一个强大到足以撕裂深渊、让万魔俯首的深渊领主，在面对自己内心深处这份汹涌的情感时，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他恐惧。

恐惧这份情感会吓到她。

她还是那么纯净，像皎洁的月光，尚未真正理解恶魔情欲的复杂与炽烈。

他害怕自己浓烈到近乎偏执的独占欲，会灼伤她自由生长的羽翼。

恐惧这份情感会扭曲她。

她是在他的庇护下长大的，她的世界几乎完全由他构筑。

他害怕自己的渴望会成为一种无形的枷锁，让她在懵懂中，仅仅因为习惯和依赖，而非真正的自我意愿，就懵懵懂懂地走进他编织好的牢笼。

恐惧……被拒绝。

那将是比本源撕裂、永寂山脉崩塌更可怕的绝望。

他无法承受失去她，更无法承受她带着恐惧或厌恶逃离他的世界。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克制。

第115章 震惊！领主大人竟被？！（34）

他将那份汹涌的熔岩强行压抑在冰冷坚硬的地壳之下。

他像一个最虔诚也最卑微的守望者，只敢默默地围着她闪闪发光的生活踱步。

他纵容她的靠近，享受她每一次无意识的亲昵，贪婪地汲取着她带来的温暖和活力，却始终不敢真正地、明确地迈出那一步。

他不敢将那些带着情欲色彩的行为背后的真正含义宣之于口，不敢用成熟恶魔的认知去“引导”她懵懂的情愫。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守护着。

给予她一切自由，鼓励她去探索，去认识更多的世界。

他在等。

等待时间给她答案。

等待她自己真正长大，真正理解情感。

等待她自己……向他走来。

或者，等待那把名为“拒绝”的闸刀落下，将他彻底斩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是一种甜蜜又痛苦的酷刑。

期待与恐惧交织，如同冰与火的煎熬。

每一次她无意识地用角蹭他，每一次她主动钻进他怀里要求被尾巴缠紧，都让他心潮澎湃，又让他如履薄冰。

莉莉丝的愤怒和指控，只是将他一直深埋的、不敢直视的真相血淋淋地剖开了。

阿莱斯特维持着低头的姿势，久久未动。

书房里只有他压抑到极致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和他指尖无意识摩挲桌面发出的、细微的沙沙声。

他在等待。

等待着，那个由薇娜亲自做出的选择。

无论结局是天堂，还是地狱。

几天的时间，对莉莉丝而言，如同在深渊熔岩上赤足行走，焦灼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