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月站起身。

她最后看了一眼水潭，将这里短暂的安全标记在脑海中，然后毅然转身，面向那片深邃未知的密林深处。

江临月撕下一块布，浸满了水，又用枯枝残叶紧紧包裹好，这就是她接下来的水源。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恐惧和身体的疲惫。

走！

这一次，她的步伐更快，也更决绝。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

干枯的藤蔓和带刺的灌木丛像天然的屏障，撕扯着她本就破烂的衣衫，在裸露的皮肤上留下新的细小划痕。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霉味，光线几乎完全消失，只有偶尔从树冠缝隙漏下的月光斑点，勉强提供方向指引。

她白天逃亡时对地形的记忆，朝着远离曲水村的方向前进。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要远离那片血腥之地，越远越好。

时间在无声的跋涉中流逝。

体力在快速消耗，双腿如同灌铅，每一次抬腿都异常沉重。

饥饿感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加凶猛。

喉咙也重新变得干渴。

怀里那点苦涩的块根和野菜早已消化殆尽，只剩下那块浸了水的布。

就在她感觉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出现了不同的轮廓。

似乎……是一片稀疏的林间空地？

她强打精神，加快脚步，拨开最后一丛荆棘。

眼前豁然开朗。

月光终于能毫无遮挡地洒落下来，照亮了这片不大的林间空地。

空地周围，有几棵佝偻的树。

它们不高，枝桠虬结扭曲，但是，枝头上，竟然挂着零星几个圆圆的、青黄相间的小果子！

野苹果？还是别的什么？

江临月的呼吸急促起来。果子的诱惑力太大了！她几乎是扑了过去，仰头看着那几个干瘪、瘦小的果实。

饥饿战胜了一切。

她踮起脚，伸手够向最低处的一个果子。指尖触碰到果皮，皱皱巴巴。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从空地另一侧的灌木丛中传来。

不是风吹树叶的声音。是……某种活物在移动！

江临月伸向果子的手僵在半空。

她猛地扭头，锐利的目光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心脏再次疯狂地撞击着胸腔，比在村口听到盗匪声音时跳得更快。

是吃的？还是吃的？

她以前是不懂的。

但是现在，她饿的准备吃土了，就算钻出来一头熊，她也要扑上去喝两口血、撕一块肉。

江临月动也不动，死死锁定着那片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深的灌木丛。

那“沙沙”声，停了。

但江临月知道，有什么东西，就在那里。

正隔着稀疏的枝叶，沉默地注视着她。

第167章 战乱饿殍版生存手册（4）

时间在死寂中拉长，每一秒都如同钝刀割肉。

饿……好饿……

灌木丛的阴影里，那阵“沙沙”声停顿了，但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取而代之——是鳞片滑过枯叶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细长的身影，缓缓地从低矮的灌木根部游弋了出来。

不是人，也不是大型猛兽。

江临月很失望。

那是一条蛇。

一条瘦得脱了形、几乎只剩下骨架和一层黯淡灰褐色鳞片的小蛇。

它的动作迟缓而谨慎，三角形的头颅微微昂起，分叉的信子无声地吞吐着，在感知着空气中江临月散发出的饥饿的气息。

它看起来比江临月还要饥饿，肋骨般的脊椎在薄薄的皮下清晰可见，移动时甚至能看到腹鳞摩擦地面带起的尘土。

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一松，随之而来的是荒谬感。

江临月遗憾地吐出一口气。

没有肉，可能也没有多少血，这只是一条同样挣扎在死亡边缘的瘦蛇。

她看着那条小蛇，小蛇也看着她。

两双眼睛在冰冷的月光下对视，里面映照出的都是这个世界最残酷的底色——饥饿和求生的本能。

“杀了它？”这个念头冒了出来。

蛇肉，即使再瘦小，也是肉。

在这个连草根树皮都快要被啃光的荒年，任何一点蛋白质都弥足珍贵。

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当然空空如也，连块尖锐的石头都没有。

小蛇似乎感受到了那掠过的杀意，细长的身体微微盘起，做出了微弱的防御姿态，但更多的是一种力竭的虚弱。

它的动作太慢了，慢得连逃跑都显得力不从心。

它太小了，小得连塞牙缝都不够。

江临月甚至能想象到，费力剥开那层坚韧的皮后，里面只有几根细得可怜的骨头和一丁点几乎没有的肉丝。

这点能量，恐怕还不够她捕杀它所消耗的体力。

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