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人按照约定，回到了客栈那间狭小的房间汇合。

江临月将买到的东西一一摆出来，尤其是那张珍贵的地图，铺在桌上仔细查看。

小六则压低声音，快速汇报他打听来的消息：

“往南的路最近还算太平，没听说有大股的流寇或乱兵。但是小股的毛贼肯定少不了。”

“水路问了几家船行，价格太贵了！”

小六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就算是最便宜的货船底舱，我们俩的钱加起来也远远不够。而且查得严，要路引文书，我们没有。”

水路快捷省力，但显然不是为他们这种一无所有的逃难者准备的。

“不过，”小六话锋一转，眼里燃起一点希望，“我打听到有一支往南边州府运送布匹和杂货的商队，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他们队里缺干杂活的人，也愿意捎带上一些同路的散户，收点钱当保护费，价格……我们勉强出得起。”

江临月听完，沉吟了片刻。

目光在地图和小六脸上来回扫视。

钱不多了，这是最大的现实。

水路直接被排除。单独上路，风险太大，他们俩半大孩子，很容易再次成为靶子。

“商队……”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地图上标注的路线，“跟着商队走，虽然慢些，但人多势众，确实安全不少，也能省去很多问路的麻烦。”

她抬起头，看向小六，做出了决定：“就跟商队走。钱还够吗？”

小六算了一下今天打点和刚才江临月采购的花销，肯定地点点头：“够付两个人的钱，剩下的……应该还够我们吃用到下一个城镇。”

“好。”江临月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们去商队集合点汇合。”

她将地图小心折好收起来，又把干粮仔细打包。虽然前途依旧未知，但至少，下一步有了明确的方向和相对稳妥的计划。

跟着商队南下，成为他们在这个乱世漩涡中，努力抓住的下一根稻草。

决定跟随商队南下，算是暂时定了方向。

江临月看着眼前虽然眼神沉稳却依旧难掩稚气的小六，心里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两人结伴而行，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身份，才能减少些不必要的盘问和麻烦。

尤其是商队人多眼杂，不比他们独自逃亡时简单。

傍晚，在客栈房间里，就着昏黄的油灯光，江临月叫住了正准备去检查行李的小六。

“小六，”她语气认真起来，“明天就要跟商队走了，人多口杂，我们俩总得有个更亲近些的说法，免得被人盘问。”

小六转过身，黑眼睛看着她，安静地等待下文。

“以后在外人面前，我们就说是姐弟，你看行吗？”江临月商量着问。

小六点了点头。目前来说，这是最合适的。

见他同意，江临月笑了笑，继续道：“既然是姐弟，总不好一直‘小六’、‘小六’地叫。你得有个正式点的名字。”

她顿了顿，看着小六瞬间亮起来的、带着明显期待和紧张的眼睛，温声道：“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好！”这一次，小六回答得又快又响亮，几乎是迫不及待。

他向前凑近了一步，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临月的嘴唇，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音节。

江临月看着他这副紧张又渴望的模样，心里软了一下。

她想了想，说：“你既然愿意跟着我，那就跟我姓‘江’，如何？”

“嗯！”小六用力点头，眼睛里像是落进了星光。跟她姓，这是他潜意识里最深的期盼。

“至于名字……”江临月沉吟片刻。乱世之中，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像野草般顽强活下去。她目光扫过窗外，虽然看不到什么绿色，但心中已有定夺：“就叫‘赤杨’吧。”

“赤杨？”小六重复了一遍，有些疑惑地歪着头。

“嗯，”江临月解释道，“‘赤’是红色，像火，像生命，希望你能有旺盛的生命力。‘杨’是杨树，那种树长得快，河边野地里到处都能活，砍了桩子还能再发新芽，生命力最是顽强。江赤杨，希望你像它的名字一样，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都能活下去，坚韧不拔。”

“江……赤……杨……”小六一字一顿地、极其缓慢地念着自己的新名字，想将这三个字嚼碎了，吞进肚子里，融进血液里。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激动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涌动。他终于有名字了，一个真正的、属于他自己的、和她相连的名字！

“喜欢吗？”江临月问。

“喜欢！”小六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他重重点头，“我叫江赤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