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桃凑近看了看，传送带确实倾斜得有些奇怪，但她是文科出身，对机械一窍不通。生产线明天就要试运行了，这可怎么办？

“厂长，我能看看吗？”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桃回头，看见周斌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专注的光芒。

“你会日语？”江桃惊讶地问。

周斌摇摇头：“不会，但我学过机械制图，能看懂图纸。”

江桃赶紧让开位置。周斌凑到机器前，仔细对比着图纸和实际设备，手指沿着图纸上的线条缓缓移动，时而推一下眼镜。整个车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

“这里。”周斌突然指向图纸的一个角落，“日方把角度标注错了，应该是32度，不是23度。如果按这个安装，面饼会卡在转弯处。”

铃木先生凑过来看，突然瞪大眼睛，连珠炮似的说了一串日语。

“他说……周先生是对的，是他们的设计失误。”翻译擦着汗说，“他非常惊讶中国工人能发现这个错误。”

江桃长舒一口气：“能调整吗？”

周斌已经挽起袖子：“给我三个小时，需要重新校准这个传动轮的位置。”

当天下午，修正后的生产线顺利通过测试。看着金黄色的面饼顺畅地在传送带上流动，江桃忍不住拍了拍周斌的肩膀：“好样的！从今天起，你就是设备科副科长了，工资上调30%。”

周斌的耳根一下子红了：“厂长，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你的应该做为厂里避免了至少一万块的损失。”江桃认真地说，“对了，你怎么会这么精通机械？”

周斌推了推眼镜，声音轻了几分：“在北大荒时，农场的苏联机器坏了都是我修的……那时候，偷偷藏了几本专业书……”

江桃心头一热，正想说些什么，车间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老马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工装沾满了面粉。

“厂长！门口来了几个苏联人，说是考察团，要参观工厂！”

江桃一愣：“苏联人？我们没有接到通知啊？”

“是市里临时安排的，”老马擦了把汗，“带队的那个大胡子一直在用俄语嚷嚷，翻译都跟不上……”

江桃眼睛一亮：“老马，你俄语不是很好吗？”

老马一下子僵住了：“我……我已经十几年没说过了……”

“走，去看看。“江桃不由分说拉着老马往外走，“就当帮我个忙。”

厂门口，三个高大的苏联人正不耐烦地踱步，陪同的中国人一脸尴尬。看到江桃出来，为首的苏联大胡子立刻说了一串俄语，语气颇为不满。

“他说什么？”江桃小声问老马。

第230章 相处

老马深吸一口气，突然挺直了腰板，流利的俄语如泉水般涌出。苏联人先是一愣，继而开怀大笑，用力拍打老马的肩膀。

“他说他们是莫斯科食品工业考察团，原本要去国营厂的，但听说沪市有个私营方便面厂做得很好，就临时改道来了。”老马翻译道，声音越来越自信，“他夸我俄语有列宁格勒口音，问我在哪学的。”

接下来的参观变成了老马的主场。他不仅流畅地翻译，还主动介绍起工厂的生产工艺，时不时插入几句幽默的俄语谚语，逗得苏联人哈哈大笑。江桃注意到，老马说话时眼睛发亮，背挺得笔直，仿佛变了个人。

“江厂长！”考察结束送走客人后，老马激动地跑回来，“那个大胡子——他是苏联食品工业部的副局长！他说我们的生产线比莫斯科的还先进，想邀请我们去参加明年的莫斯科食品展！”

江桃笑了：“看来我们需要一个俄语翻译了。老马，有兴趣兼任国际业务联络员吗？工资再加一份。”

老马的眼圈突然红了：“厂长……我……”

“就这么定了。”江桃拍拍他结实的胳膊，“明天开始，下午三点后你去办公室学习外贸知识。”

“厂长，您还没走啊？”张八一探头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我看灯还亮着……”

江桃接过茶杯，突然问：“八一，你那些知青朋友……还有失业的吗？”

张八一想了想：“还有七八个吧，大多是女同志，有的在街道小厂做临时工，有的摆地摊……”

“明天带他们来见我。”江桃抿了口茶，“我们新生产线需要质检员，女同志心细，正合适。”

张八一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她们一定……”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周斌匆匆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厂长，我发现一个严重问题！”

江桃心头一紧：“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