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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考场有杀人犯(134)

作者:风声过处 阅读记录

江两鬓大感诧异:“这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么?”

“所以说,他和窦尧不一样,不是那种左右摇摆见风使舵的——一条道他选择其中一端,就会一头走到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可以玉石俱焚。”李蓬蒿道。

微一停顿,复又续说:“手段是这样,念想也是这样。他偶像是杨绾,杨绾生前官至宰相叱咤朝野,他却不行,一生平平始终没有办法大展宏图,所以心中生了怨结。经历‘历史黑事’成为‘视肉’之后,这怨结更重了,史书上写,他在贞元十六年去世,但其实在那之后,他一直以隐秘的身份面目活跃在各大政坛之间。”

“唐朝最后一百年的时间里,他跟王叔文、裴度、李德裕等都有交集,永贞革新有他,元和中兴有他,后面牛李党争、甘露之变、庞勋之乱、王仙芝起义黄巢起义,乃至朱全忠篡唐建梁,他都作为幕后隐士奔走努力。”

就是这样一个人。禀赋天才而自视甚高,经史满腹而固守成见,工于计谋而行事极端,壮志不酬而怨结深重。

也便是这样一个人,才会殚精竭虑,在李氏王朝覆灭千百年后,穿梭时空编辑历史,与美国人合作组织起一系列“蒙太奇”计划,只为延续他痴痴不忘的大唐国祚。

“唐朝灭亡,他简直痛不欲生。”李蓬蒿笑了笑,“但死不了。这是上天对‘视肉’降下的惩罚,万物皆可轮回,独我们不可以。不能死,就开始反省,到底是哪一步开始出了问题。三百年李氏王朝,那么多人,为什么救不回来,为什么最后葬送在一个朱温手里。千百种原因想过,最后得出一个,不是别的,终了还是科举。”

江两鬓皱了皱眉:“科举,和一个王朝的灭亡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李蓬蒿沉喉说道,“按吕渭的观点,首先——进士浮薄。和前面的杨绾、后面的李德裕、郑覃一样,吕渭很讨厌进士科的诗赋取士,他很多次上奏要求改革科举,以‘试策’为主,废除‘杂文’。”

“世人都知道,进士科之所以蔚然,托的是则天朝的扶持。武曌要从李唐的官僚集团里挤出来,就必须改变用人制度,上层被关中贵族盘踞,只好瞄准下层,用‘杂文科’选拔有才干的穷苦士子,从此才让旧时门第天翻地覆——”

“吕渭知道这一层,但他就是认为,由进士选拔上来的,若本先是世家子弟还好,若不是,只穷落落一书生,那是空有文才而不懂政治。”

这里可用《中国知识分子》中的文段来作注解。武曌之前,门第犹重,入仕的新进士子多是世家子弟,从小交游官宦,耳濡目染中,已经“谙习世故,练达政事”。他们“好发大议论,好作大计划,好摆大场面,好有大组织”。

武曌之后进士得势,门第衰落,一个个新人从底层爬上,“事先并不了解政治,也未经传统人文深细陶冶”,“有西汉人的自卑心理,而没有西汉人的淳朴。有东汉人结党聚朋的交游声势,而不像东汉人那样尊尚名节”。

“多是狭隘之语,但也不乏深远洞见。”李蓬蒿道,“进士在开始时是可破除门第、选拔良才,但到了后面,却成了追名逐利、攀比依附的通途。考诗赋,多半只将一本《文选》背得肚烂,就可走入考场潦草应考,从来以《文选》为范本、以齐梁诗为体格,根本没有所谓文学的进步;为求得一个声名,他们奔走行卷,忍受轻慢,吃了无数辛苦,而一旦名列金榜,便觉富贵在望,又不免大开宴会,招妓侑酒,欢呼若狂。”

所以虽开平等之风,但助长轻薄、缭乱心性,也是逃不得诘问的。

“知识分子是保证一个国家长盛不衰的根本来源。进士浮薄,所导致的就是大唐费尽心力养的这一帮人,追求的都是空中楼阁,实践的都是纸上谈兵,热衷结党,工于权术,却无文韬武略,徒有政治幻想——甘露之变那个策划的李训,就是最好的例子。”

江两鬓静静的,没有应声。他霎时也想起自己国家的景况来。

再次就是朋党之私。

“当时我们有一句话,叫‘欲入举场,先问苏张。苏张犹可,三杨杀我。’”

这里面,‘苏张’指的是苏景胤张元夫,‘三杨’就是杨虞卿杨汝士杨汉公,他们都是李宗闵亲信——也就是牛李党争中,维护进士势力、反对科举改革的那帮人,与吕渭主张相左。

“也就是说,通过‘座主’、‘门生’的关系捆绑,天下进士已经牢牢团聚在一起,把科举当作他们的权力工具——要想金榜题名,必须先问过他们的人。所以呢,当年科举出来,士族门第没了,现在这帮人勾结起来,又搞了一个‘进士门第’,堵死入仕的路,在朝堂上翻云弄雨,经营势力,至于藩镇割据宦官专权,他们一只眼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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