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到这件事后，所有封存的记忆都在疯狂的反扑，势要将他刺的千疮百孔。

他也确实疼的厉害，这种疼，比之前意识到双腿残疾的痛苦更甚。

无论他做什么，又见到了什么，一物一景都能让大脑不听使唤，疯狂的翻起有关蓝诺的所有记忆。

目之所及，所见所闻，好像每一帧画面，都能让他想到那个人。

“对不起！”

好半天，陆寰才憋出这句话，通红的眼布满了血丝，鼻尖红通通的，双肩耸动的厉害。

此时此刻，在陆昊面前，他不是什么二哥。

陆寰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他走了，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再也找不到他，再也见不到他了？”

如果他已经与这片海融为一体，那他愿意死在他的怀抱里。

陆寰不会责怪郑瀚的胆怯害怕，正如郑瀚所说的，人性本就是自私的。

郑瀚曾想过蓝诺最好不要回来，也曾阴暗的想过延误时间，不让陆寰回去。

但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并不足以成为两人分手的原因。

让郑瀚无法接受的是，与陆寰在一起，他的安全得不到保障。

如果只是单纯的遇上异能者，郑瀚还不至于会放弃陆寰，但敌人是修士，是可杀人于无形的修士，郑瀚害怕了。

也是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他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喜欢陆寰。

至少，他对陆寰的喜欢，不及蓝诺。

蓝诺的喜欢，是连命都可以搭进去的喜欢，而自己做不到，比起喜欢陆寰，他更喜欢自己这条命。

郑瀚的每一句话，在陆寰的意料之中，但又好像在意料之外。

在回公寓的路上，郑瀚的沉默，在得知段家事后哆嗦的身子，便让陆寰大概就猜到了。

但他说的，蓝诺喜欢他喜欢到连命都不要？

陆寰只觉得意外，但现实又在告诉他，好像也不值得意外，“你说，当初那般决绝离开的人，宁愿伤了我都要离开的人，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这个答案，二哥不是很清楚吗？”陆昊没有挡在陆寰跟前，要寻死的人，你今天拦得住，明天，后天呢？

他们总不可能把陆寰关家里吧。

“二哥是想妈妈亲眼看着你走吗？大哥跟父亲要是知道你为了他要死不活的，他们该怎么想？”

“怎么想？”陆寰胸口涨的难受，赤红带泪的眼眸直视着陆昊，“我以为你是最懂我的人。”

陆昊一愣:“……为什么二哥会这么觉得呢？”

“是因为我们都有喜欢的人？”

“可就算这样，我们怎么会是一样的呢？二哥，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未经他人苦，又怎么会做到感同身受？我跟圆圆，同你与蓝诺是不一样的，无论哪方面都不一样。”

“我跟圆圆是什么关系？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他很勇敢，我也很勇敢，对圆圆而言，只要是他想的，他都能很明白的告诉我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希望我怎么做，不希望我怎么做，他也会生气，也会不高兴，这一点跟蓝诺不一样。”

“并不是蓝诺不勇敢，也不是蓝诺太笨，二哥当年能为了他出柜，今天能为了他寻死，我不否认你对他喜欢，同时的，他能为了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也不能否认，他心里其实是有你的。”

“但他跟圆圆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的顾虑太多，害怕的事太多，无力改变的事也太多，他的不一样，同是也造就了你的不同，所以，我们是不一样的，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应该懂你呢？”

陆昊看着陆寰，眼前这个二哥，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的样子了，现在的他，憔悴，沧桑，绝望。

“我不会去想如果有一天圆圆离开了我，我该怎么办，这是很负面的，让人难以接受的假设，我不会去设想这些东西，因为我不会让我跟圆圆陷入到你跟蓝诺一样的境地，如果……我跟他是要在一起的，无论在哪里。”

陆寰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我以为他也喜欢我的，我也以为我们是相互喜欢的，可他走了，哪怕我拦着他，求他不要走，他还是毫不留恋的走了？可在我以为他不喜欢我的时候，他却为了我……我快疯了。”

最后一句话，陆寰是嘶吼着说出来的。

陆昊叹了口气，“二哥知道吗？人鱼一族的寿命远远超于人类，两百岁，他们方才成年，而我们人类，两百年，坟头草都有几米高了。”

“太多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会让人害怕，人鱼也是如此的，人类尚且知道趋利避害，更何况是人鱼呢。”

陆寰瞪大了眼睛，呼吸都有片刻的停滞。

“哈哈……”陆寰突然大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却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