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有一计
相较于刚被解救出来的失声,老万声音恢复很多,宛如粝粝的粗嗓,被陈年旧痛逼着慢气温吞,没口下咽的唾液如石子粒粒钝痛。
“公子放心,我定能活着来见您。”
叶无言微弱地笑笑,被白色纱布遮掩,但他眼睛里的柔和情绪,被万钟祥感受到。
万钟祥突然激荡起莫大的悲伤,再次感受被爱护,竟是在一小辈身上。
他怯怯地跪在地上,蜷缩着拜了三拜,眼眶浊红,苍老银发虔诚地披散在地上,孤独、感激。
万钟祥的第一场表演就在昭澜城内,因猫妖案真相过于惊世骇俗,不少人心有余悸,还有人坚信大理寺屈打成招,因此不少人慕名而至。
万钟祥在搭起的台子上,不由自主地声泪俱下,跪地拜谢陛下与神官时,莫大的情绪波动,打动了在场所有人。
嘈杂的人群肃静哀叹,万钟祥跪谢后,掌声雷动。
人潮角落,一高一矮两只人影悄悄离场。
叶无言笑嘻嘻的:“你比我矮。”
刘飞天默默推走叶无言搭在他发顶的折扇:“公子,我才十四岁。反倒是你,是整个皇宫最矮之人。”
叶无言弯着一双圆眼,不见生气,反而笑嘻嘻地抱怨:“小飞天,你好冷漠。你不正想为你的蒲生哥哥寻个稳固的庇佑?都不说些好话讨好我。”
刘飞天不知他真不要脸,还是单纯不懂情事,耳侧染了薄红,恼羞成怒,再不愿搭理他。
一个人说出的话怎能如此不计边界、言语轻佻暧昧、不知礼数。
叶无言垂头看他,凑近观察,后知后觉道:“你生气了?”
“没有!”
刘飞天年纪小,敏感聪明,却也尚未学会掩饰情绪,在叶无言面前硬是羞赧出几分幼稚。
叶无言此次与刘飞天出门,请苏十四贴了张假人脸,从宫中狗洞钻出,一路走来格外不显眼。
“那好,小飞天,你有办法进锁楚楼吗?”叶无言两眼放光地看他。
刘飞天疑惑:“锁楚楼是什么?”
他被困于苏七宅院里,六年内从未出过府,来教书的先生也没讲过此地。
叶无言搜刮着脑海里的词汇,尽量委婉说道:“大概是小倌和花女侍客的地方。”
刘飞天的表情凝固了,气氛唰的一下变冷,他猛地使劲抽了一下叶无言的手心:“你再胡闹我可就真的生气了。”
叶无言果真安静了。
刘飞天冷漠。
“可是……”
刘飞天皱眉:“好好说话。”
叶无言拉着他的衣角,以防他跑掉:“我真想混进去,不然你去也可以。”
刘飞天黑着脸:“你应该知道我年未二八吧。”
叶无言把手背于身后,高兴道:“你十四嘛。”
“有时候小孩比成人更方便探查消息,当一个形象过于立体、深入人心,就算你杀了人,别人也会说你单纯。”
刘飞天发觉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于是平心静气,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他:“公子所图如何?”
叶无言:“救里面的一位,哦不,救所有姐妹们出来。”
刘飞天迅速往前走。
叶无言一瘸一拐,伸手没拽住他,刘飞天比发疯的驴还难逮!
“哎,哎,小飞天,我错了,我错了,快原谅我,小飞天……”
话虽这么说,可他压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刘飞天觉得他有必要向陛下告上一状,毕竟是叶无言非要拉着他偷溜出宫。
与此同时,苏玄煜重回寝宫,照例检查叶无言伤势,甫一入门便察觉古怪。
他掀开锦被,里面赫然是用树枝与枕头包成的假人。
苏玄煜冷冷捏着旁白一张纸条,嘴角抽搐,上面写着:求求,帮忙查刘飞天与蒲生入府前过往。
纸条瞬间被攥成团,半晌,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它皱皱巴巴展开,藏于御书房暗室里。
苏玄煜早在那二人进玉言宫前,就将他们身世调查得清清楚楚。
他现在需要思考的,是如何从叶无言身上讨要这份情。
——
宫内。
在叶无言的锲而不舍下,终于逼着刘飞天听完了锁楚楼大概情形。
“你不早说?!”
叶无言没想明白:“早说什么?是你不听啊飞天!”
刘飞天拿他没办法:“算了。”
“以后不要说奇怪的话,”他想了想,“也罢,你可能听不懂”
叶无言思维跳脱,想一出是一出,丝毫不顾忌用词是否恰当,记起就用,还真像初入人间、不食烟火、不懂人话的神仙。
叶无言单手托起刘飞天柔软的脸肉,捏了捏:“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混进去?熟悉花楼的不及你聪明,更不比你可信。”
刘飞天罕见地忍他捏了三回,最后忍无可忍地推开他:“公子自重,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不能急于这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