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完全不想立即去见陆恩慈，与其说“不想”，倒不如说是还在做准备。纪荣揉着眉头慢慢喝，像是消遣，又带着临时而返、舟车劳顿的疲惫。

他坐着的位置对着卧房，床上少女裙装凌乱，穿着之前没见过的白裙子，侧躺着蜷缩在被子里，呆呆望着他。

天完全黑了，暗幕笼罩四

野，夜降下来，月色如银。远方车水马龙，灯火碎成金砂。

纪荣放下酒杯，来到床边，把陆恩慈的裙子剥掉，细致检查她的身体。

“别摸……”女孩子看起来还有残存的理智，挣扎着不让他碰。

纪荣于是心平气和地也给了陆恩慈一个巴掌。

这个巴掌要温柔绵长得多，因此直接把小女孩打湿了。她急促地喘着气，默默流泪，予取予求，不再挣扎。

“你不该让她碰。”纪荣用手背揩了揩陆恩慈醉醺醺、热乎乎的脸。

“你的腿，下阴，胸脯，小腹，全都被她弄伤了。”他的声音有些阴沉：“而她喜欢女人，我早说过的。”

“你骗我。”陆恩慈看着纪荣，良久，只说了这三个字。

她口中酒气很重，身上很香。

纪荣喉头滚动，偏了下头，淡淡道：“我骗你什么？”

陆恩慈半匍在床上，默默抚摸自己的小腹，怔然落泪道：“……根本不是你，不是你赞助我，也不是你喜欢我的东西，不是你关心我的爱好，你骗我，骗这么久。”

她看起来确实矫情感性到不可理喻，呜呜直哭，纪荣垂下眼，冷淡地迫视她：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我没有明白告知贵刊主编，我赞助了一本用长篇大论分析毫无商业价值之物之商业价值的‘亚文化’杂志，所以即便这笔钱本质上由我支出并且由我同意支出，只是纪莲川挂名，这个慈善项目还是与我无关？”

醉鬼听不懂，但听得出男人置身事外的语气。陆恩慈默默瞅着他，逐渐露出一种很可怜的表情。

她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叹气声，极短促的“哎”的一下。

纪荣不知道怎么形容，抽象的判断模式里，陆恩慈似乎又离他远了一些。

纪荣撇开眼，俯身给陆恩慈涂抹消肿的药膏，尽量避开那些女孩子敏感的部位。

“先给你上药。”他道：“陆恩慈，看看你这些地方……”

陆恩慈由着他摆弄，心里凉飕飕地透着冷风。

她看到纪荣衬衫下的项链，细细的古巴链，极简约的小坠子。女孩子眼神焦点散了又聚，终于，她默默开口：“衣柜里那条杜嘉班纳的裙子我没有穿，之前总裁办有人拿过来，说是你送的。”

纪荣想起，那是一次和人喝茶谈事情，在市中心SKP，楼上就是D&G。同对方告别之后，他鬼使神差折返，在那儿订了一条裙子。

桑蚕丝打底，纯情的胸线，细致的蕾丝，他知道陆恩慈一定会喜欢。

即使或许她现在还没有穿到的场合，等下个夏天来临，她重走进大学，到那时候，这条裙子就会成为陪伴他们约会的常客。

思及此，纪荣欲说点什么，陆恩慈却开口，将他打断了。

她道：“我知道我…做错很多事，可那也是无心。没有谁为我设计一个显赫的家庭背景，能让我也随随便便送一条几万块的裙子做礼物。我高考前最重要的时期，爸爸妈妈出事，家里只剩我一个。后来不论攒多少积蓄，我都总要留一些。”

“我不像你那么厉害，纪荣，我小时候玩变装游戏，从来没有正确变成阿Sue公主。”

“我大学毕业时穿的那件拉夫劳伦，是在奥莱买的。”

陆恩慈哽咽，醉得已不清醒，但还是要说：“我…我用破解版的photoshop……pr也是盗版的……”

“我对自己不很好，可是对你特别好，除了不小心给你一个不幸的家庭，一段不愉快的青春期。”

恩慈揪住纪荣的袖子：“那都是不小心的。”

纪荣拧眉看着她，没料到她会在这时候说这样一番话。

“说这些做什么？要我道歉么，为你的不小心？”他的表情很平静。

陆恩慈立刻落下串泪。

“纪夫人的事你真没什么要和我说？”

纪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脑中突然想起先前楼梯间里，马捷报说的话。

“她这种心思敏感的……孩子，会很在意这个。你要和她说清。”马捷报是这么说的。

“你介意我没有跟你说清？”纪荣问她。

陆恩慈摇头，噙着泪看他：“不是说不说的问题。”

是动机，是出发点。是那句话，「不是钱的事」。

“其实你心里也觉得这种亚文化的无病呻吟、绕着小圈打转的行为很无聊吧？所以你宁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纪夫人做这件事，也不愿自己来看一眼，我在做的集子每期都写点儿什么，我十九岁的时候，每天都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