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穿过广场+番外(24)
同一时间,马卫国继续跟她说话。
陆恩慈不晓得自己回答了什么。她的脸从喝第一口红酒开始就是红的,有变化也看不出。
桌下,纪荣在缓缓揉她的掌心,像是耐心的安抚。他的手很干燥,微凉,裹着她的手背,让人很舒服。婚戒存在感不小,在男人摩挲她手背的过程里,时不时会蹭到小指骨节。
“……”
恩慈回头看他,纪荣安静抿酒,目不斜视地听马捷报和广慧说话。
老男人眉目有种从容沉实的英俊,含笑时显得脾气非常好,五官的高智感强化了自身原有的内涵,使得气质温厚,毫无上年纪后人那股不可避免的油滑气。
他颔首道:“是,下午飞机落地时,马捷正好不忙,所以能见一面。上次见……好像是十年前的事了。”
马捷报道:“听说你回国,我就知道大概又有什么事发生。果然没有想错。”
纪荣微微一笑:“重要的事我都会亲自做,回来更方便。在这里,时间总是过得快一些。”
陆恩慈完全没在听,她试探性地抽手,却立即被纪荣不着痕迹握得更紧。
那点儿拉扯的小心思他是不在意的,老男人像是很专心地跟朋友聊天,并不探究身侧的孩子在做什么,极稳重地维
持着自己长辈的身份。
老登……流氓!
恩慈有点气恼地转开脸,欲起身出去。
“小姑娘干什么去?”
恩慈答马卫国:“去洗手间。”
“不用包厢里的吗?”
她摇头,道:“哎,马老师,我有点儿喝多啦,想出去透透风。”
说着,陆恩慈起身,牵住她的那只手,也终于在她彻底站起来之际,轻轻松开了。
身后那道注视的目光,直到陆恩慈走进转角才彻底消失。恩慈有点矫情,又真难过,想撒娇,更想发脾气。
她知道纪荣会跟过来,甚至猜得到他离开时用什么托词。
“小孩子又闹脾气”、“看看孩子”,“这么大的小姑娘都这样”,无非这些。社会里他们要避免吸引视线和关注,维系亲密关系的办法就几乎只有这一种。
两人都知道,彼此并没有建立任何亲缘上的情感,可偏偏好笑的就是,必须靠这层亲缘的皮欲盖弥彰,他们才能顺理成章、若无其事地靠近。
“出来一会儿了,还在补妆吗?”纪荣在她身侧后方门口站定。
陆恩慈把唇面上的裸色唇釉补满,低头将粉色的透明管装进包里,对着镜子理刘海的弧度。
“我还没结束,”她问:“您怎么站在女士洗手间门口?”
纪荣侧头看了下门标,下一刻,直接走进来。他来到恩慈身后,扶住她的肩膀。
他轻声夸奖:“很漂亮,下午见到你时候我就想说。更让我高兴的,是你愿意穿我买给你的裙子。”
陆恩慈从他手里挣开了,很忸怩地不理,也不吭声。
“到车里等我。”男人俯身,顺势从她手里拿过包包,把车钥放到她手心,低声道:“我很快就过来。”
补妆台暂时没人靠近。陆恩慈不肯听话,盯着镜子里纪荣放在她肩头的手,说不想去。
纪荣轻轻叹了口气。公共场合他从不对她做出什么越界的举动,刚才桌下的安抚,较之平时已经算是出格。
“听话,”他轻轻揉了揉恩慈的脑袋,靠近一步,贴着她的后背,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好不好,Mommy?”
很突然的称谓,但诡异地顺耳。
“Mommy”一词从身后高大内敛的男人口中说出,竟似乎与“Sweetie”、“Honey”这样的调情词汇并无区别。
陆恩慈脑中方才所有的纠结,都纪荣这句呼唤击碎了。
她自称妈妈一贯没有心理压力,与其说跟纪荣调情,不如说是自嘲。可此刻,陆恩慈觉得自己已经缩成一颗小小的锡心。
廉价又珍贵无比。最重要的,是付出精力创造打磨的人,承认了这颗心的意义与价值。
关于这个叫法,纪荣其实没有想太多。
三十二岁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叫出口的称谓,六十岁可以这么稀松平常地叫出来。真的说出口倒很平静,大概是为了哄她,并未太在意词源自身的所指。他的年纪已大,对人对己都宽容不少。
初衷只是不想她难过。没必要为不存在的事伤心。
纪荣回忆了一下,确定从未见过陆恩慈的脸烫成那样。
一瞬间从脖颈红到耳尖,女孩子脸上露出那样尴尬、难为情的羞怯表情,令他甚至想好心替她吹一吹。
“还好吗?”他关切道。
说着,纪荣退后些,再次保持刚才的社交距离,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他表现出的游刃有余令陆恩慈羞意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