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指节悬停在粗糙的木门前，几次想要落下，却又在半空中凝滞。夜风吹拂着他的鬓发，带来一丝凉意，也吹不散他心头的犹豫和那点莫名的烦躁。

“我究竟在做什么……”他低声自语，正欲转身离去，将这无谓的念头抛之脑后。

“吱呀——”

老旧的门轴发出一声轻响，院门毫无征兆地从里面被拉开。

清冷的月光下，一个身形单薄的半妖少年倚在门边。少年身上的粗布衣衫略显凌乱，领口松散，露出一小片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

他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脸颊更是绯红一片，气息有些不稳，那双灰绒绒的兽耳也无力地耷拉着，整个人透着一股刚经历过剧烈挣扎或痛苦后的虚弱感。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眸，警惕地看向门外的陌生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是谁？找我主人……有何事？”

苏小白早就嗅到了门口徘徊不去的陌生气息，带着一种隐隐的压迫感。对方在门外踱步良久，却始终没有动作，让他心中不安，这才强撑着不适出来询问。

林羽霄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少年凌乱的衣衫和异常潮红的脸颊，最终落在他脖颈间那几道若隐若现、像是被什么抓挠过的红痕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不快，瞬间攫住了他。他清俊的眉眼冷了下来，声音也带上了冰碴：“苏小莹是你主人？”

苏小白微微歪头，毛茸茸的耳朵随着动作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神里带着纯粹的疑惑：“嗯。主人她……”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小小的身体随之剧烈颤抖，仿佛风中残烛。

林羽霄心中那点不快瞬间被一种不祥的预感取代，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他的指尖刚触碰到苏小白的手臂——

“呃……”

只听一声压抑的闷哼，少年那双原本强撑着的眼睛瞬间失去焦距，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毫无预兆地向前栽倒！

林羽霄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接住那具滚烫得吓人的身体。入手处一片惊人的高热，少年体内紊乱的妖力气息如同脱缰野马般狂乱冲撞！

林羽霄猛地抬头，朝着那亮着灯火的屋子厉声喝道：

“苏小莹！你给我出来——！！！”

第15章 寒潭

苏小莹正盘膝打坐，试图凝神聚气。但结果依旧是倦意如同浓稠的墨汁，沉沉地包裹着她的神智，意识在清醒与混沌的边缘摇摇欲坠，眼皮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就在她即将彻底沉入那片迷蒙的黑暗之际，一声饱含怒气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在耳畔，瞬间将她从昏沉的边缘狠狠拽回！

“苏小莹！”

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苏小莹心头猛地一跳，残留的睡意被惊得魂飞魄散。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门，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

刚踏出房门，一股凌厉至极的寒意便扑面而来！冰冷的触感精准地抵在她纤细的脖颈之上，激得她皮肤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顺着那寒光凛冽、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剑锋向上望去，苏小莹看清了执剑之人——正是那位气质清朗的剑修，林羽霄！

苏小莹的瞳孔骤然收缩，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莫非……莫非是今日自己冒充大师招摇撞骗的行径，被这位仙长识破了？

林羽霄面沉如水，那双平日里如寒潭般深邃的眼眸此刻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他盯着苏小莹，一字一句，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狠狠扎来：“苏小莹！你不过初涉修仙界，竟已变得如此冷血无情？！一个半妖，被你虐待至此，妖丹尽碎！你还要对他使出何等卑劣手段！？”

“虐……虐待？半妖？”苏小莹被他劈头盖脸的质问砸懵了，顺着林羽霄冰冷的视线方向猛地低头看去，这才惊觉地上竟蜷缩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苏小白！

少年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那副模样让苏小莹的心瞬间揪紧。

与之前只是内府虚弱疼痛、尚能强撑的状态截然不同，此刻的苏小白已然彻底失去了意识。他原本苍白的面容此刻泛起一种极不正常的、妖异的潮红，薄薄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道狂暴的、不受控制的力量在疯狂冲撞、奔突！每一次力量的爆发都让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一下，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在狂暴能量的肆虐下急速消散，眼看就要彻底熄灭！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猛地冲上苏小莹的鼻尖和眼眶，酸涩难当。泪水根本不受控制，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地接连砸落在她胸前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