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主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将钢叉扔到一边，游到许初初面前，“你可知道，我生前是人，并不是他们狐妖。”

“人？”许初初反问。

人和妖不是不能结合，但人的寿命是短暂的，妖的寿命是漫长的，妖注定会看着人死去。

而且妖会永生维持着年轻貌美的容貌，人则会一年年老去，成为枯槁丑陋的模样。

这对两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就好比夏晚晴和沈照之，将来夏晚晴变老，沈照之还能维持年轻。

若不是知道夏晚晴心思透亮，性情坚定，可能许初初还会去劝上一劝。

“不错。”主母道，“我年轻时很美，狐仙爱极了我的容貌，我们刚在一起时每天都过得很幸福。可人的年岁和妖岂能相比？他觉得时间没过多久，我就开始变老变丑，变成现在的样子。”

主母现在的容貌可以说是风韵犹存，但还是很明显的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他告诉你们带我来天山是为了治病么？”她冷笑一声，“根本不是。”

“那时我不想让他见到我老去，想离开他。他却不肯，说打听了天山上有圣泉，可以长生不老，非要带我上来。”

“那时候这里还不是暖春绿草，而是冰天雪地，天池也被冻住。我在上山的时候就受了凉，我们又在山上迷路太久，等找到路上来的时候他只剩半条命了，我也已经不行了。”

“他以为天池能治愈我的疾病，给予我永生。”

“他砸开天池上的冰层，把我放到水里……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的身体被天池吞噬，我的灵魂永远留在了这里！”

“如果说这算永生，那我确实获得了永生！”

主母沉郁的在水中来回游动：“现在你们明白了？他对我的容貌有多么在意，哪怕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把我年轻的样子留下来。根本不可能有多怀念我。”

许初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觉得两人没必要执着那么多身外之物，如果彼此相爱，过好余下的几十年也未尝不可……

“你有没有想过，狐仙不是想要留住你的容貌，而是不想让你因此离开他呢？”萧瑜突然道，“或者说，他不舍得你死去，想要你长长久久的陪在他身边。”

“屁话。”主母咬牙，“我宁愿相信猪会上树，也不信他不在乎我的容貌。”

“他的决定或许是错的，但一开始的心意一定是好的。”萧瑜继续道，“你可以想想，贪图美貌的人必然自私，自私的人是不可能把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的。”

主母突然抽过叉子，尖头抵在萧瑜的眼前：“你……说的这些可是真心话？不是哄骗我的！”

“我为何要哄骗你，只是实话实说。”萧瑜没有丝毫畏惧，尽管他感觉这个女人的力量深厚得离谱，“我们和狐仙打过几次交道了，他是个愿意为狐山倾尽一切的人，不会是个贪图青春美色的恶人。”

更何况他也是只老狐狸了。

现在两人的身份互换了，狐仙渐渐老去，而主母青春常在。

主母没再说什么，转过身子，背对他们。

许初初侧过头悄悄看了一眼，发现她捂着嘴，身体微微的颤抖。

其实这个道理他们都明白，换另一个人来也明白，更了解狐仙的主母不可能不懂。

但她自己始终没有跨出这一步，一直活在对狐仙的怨恨中。

或许这千百年来，她都想找这样一个借口，可没人认同她，她只能在日复一日的怨恨中左右摇摆。

现在终于有人能给她安慰了。

“我们回去以后会给他带话的。”许初初主动道，“等我们劈开了狐山，放他出来，让他到天山上来见你。”

主母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有新的妻子了吧？”

萧瑜和许初初心里一个咯噔，最后还是实话道：“我们见过他的女儿，但没有见过妻子，想来已经离世了。”

“嗯。”主母的反应很平淡，“动物都是这样的，传宗接代是它们的本能。哼，一群禽兽。”

萧瑜、许初初：“……”

“不要向他提起我。”主母背身道，“他已经有新的家庭了，不能让他知道我还为了过去念念不忘，那多丢人。”

“可是……”

“没有可是。”主母道，“死掉的人就永远死掉吧，即便他来了又能怎样，我永远不能离开这片湖，徒增伤悲罢了。”

能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以后漫长的岁月也算有点念想了。主母叹了口气。

许初初以为主母得知狐仙另有妻子后会狂怒，没想到反而平静了。

她感觉不太懂，又感觉有些懂了。

第323章 穹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