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片流云散开。

清冷的月光，如同水银泻地，瞬间照亮了假山下的方寸之地。

也照亮了被死死按在石壁上，脸色因缺氧而开始泛白的沈禾的脸。

以及……

那张近在咫尺，带着煞气，却在此刻猛然僵住的脸！

真的是薛明澜！

月光下，他额角那刚刚被包扎好的伤口，渗出的血迹还未干涸，显得格外狰狞！

看清被自己制住的人竟然是沈禾的那一刻——

薛明澜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僵在了原地！

瞳孔，骤然紧缩！

掐着她脖子的手，下意识地松了一丝力道。

怎么会是她？！

她怎么会在这里？！

震惊！慌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

他死死盯着沈禾，喉结滚动了一下。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你……”

“……都听到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在害怕！怕她听到那些不堪的算计，怕她听到他对云袖许下的、那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的承诺！

沈禾没有回答。

脖子上的力道松了些，她终于能喘上一口气。

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水。

然后，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被掐得生疼的脖颈。

那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无声的控诉。

接着，她抬起眼，看向薛明澜。

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没有惊恐，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了然。

那眼神，清凌凌的，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所有的不堪、卑劣、阴暗、算计和狼狈！

不需要任何言语。

薛明澜瞬间明白了。

她听到了。

全都听到了！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揉碎！一股难以言喻的难受和恐慌，瞬间席卷了他！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想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想说我对云袖只是利用！

想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我娘和妹妹！

可是……

“明哥哥？”

一个带着疑惑和警惕的女声，从假山后响起。

云袖不放心，走了出来。

她来了！在他最狼狈，最无法解释的时候！

云袖一眼就看到了假山下对峙的两人。

一个是被掐着脖子，狼狈不堪，却眼神冰冷的沈禾。

一个是掐着对方脖子，神情复杂，带着一丝慌乱的薛明澜。

这画面太刺眼了！

尤其是，她早就听闻宫中隐有传言，说薛统领对这位镇北将军府的嫡女，似乎并非只是简单的青梅竹马之情！

薛明澜当时是怎么跟她说的？

他说，不过是儿时情谊，早已淡了。

他说，沈禾如今身份不同，早已不是一路人。

他说，他对她，只有兄妹般的看顾，绝无男女之私！

可现在呢？

这算什么？！

云袖的目光落在薛明澜掐着沈禾脖子的手上，又缓缓移到他难看的脸色上。

她没有立刻出声质问。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薛明澜。

眼神里带着审视，带着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和逼迫。

她在等！等他表态！等他证明，他对沈禾，真的毫无私情！等他证明，他刚才对她的承诺，并非虚言！

薛明澜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看着云袖那双探究的眼睛，又看了看被自己钳制住，脸色苍白却眼神倔强的沈禾。

他不能解释！

一旦解释他对云袖是利用，云袖必定反目！他救母亲和妹妹的唯一希望就断了！

可是……

他更不想让沈禾误会！

不想让她以为，他薛明澜就是这样一个卑劣无耻，靠着利用女人往上爬的小人！

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此伤害她的样子！

两难！绝境！他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无力！

云袖的目光越来越冷。

薛明澜知道，他必须做出选择。

为了母亲，为了妹妹，他别无选择！

尽管心脏像是被刀剜一样疼！

尽管看着沈禾那双冰冷失望的眼睛，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还是……

一咬牙！

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和决绝！

掐着沈禾脖子的手，猛然再次收紧！

“呃……”

沈禾的脸瞬间又涨红了！

“说！”

薛明澜的声音变得冰冷刺骨，带着刻意做出来的狠绝。

“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他死死盯着沈禾，看着她的脸色从涨红，一点点转向青紫。

看着她因为缺氧而痛苦地挣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的心在滴血！每一分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都像是在用钝刀子割他自己的肉！但他不能停！他必须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