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亦秋沉吟:“座位是你舅父定的吧?”
此话一出,自当听出他在想什么,孟清泠低声问:“裴大人也觉得奇怪?”
“当然,但我猜不到原因。”
他们本就是半师半徒的关系,就算一起看杂剧又如何?谁会在意?且又不是在隐秘之处,众目睽睽之下,更加光明正大。
孟清泠倒是猜测会不会是裴亦秋的仇敌。
可就算是裴亦秋的仇敌,也不会用这种手段吧?那能伤害他什么?可若说是她的仇敌……那更不可能,她重生后压根就没树敌。
那些言语上计较几句的当然是称不上敌人的。
但孟清泠还是很谨慎:“裴大人要不要换个座位呢?”
裴亦秋:“……”
平生第一次被人如此嫌弃。
他气笑了:“我不要求你尊师重道,但你这样未免太过分了些。”
怎么不是她换?
孟清泠轻叹口气:“也实在是因为每次遇到裴大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事,虽然最初承您的情,得了月华灯,但后来……小女子真的怕了。”
“……”
一时竟无法反驳。
裴亦秋沉默片刻问:“是不是因此,你才不愿跟我学习棋艺?”
怎么又扯到棋艺上?
孟清泠颦眉:“我上回已经跟您说了大实话,我就是懒,就是不想多个老师管着我,那吃喝玩乐也真是我的志向,烦请裴大人放过。”
严重到要用“放过”这个词吗?
他是要她的命不成?
他不过是想教她弈棋……
人跟人之间的想法真是天差地别!
裴亦秋看着小姑娘,看着她明亮却不见底的眼眸,看着她抿住的有些倔强的唇角,忽地一哂:“你说遇到我没什么好事,我遇到你,也无端端多了很多烦恼,可能这就是孽缘吧。”
孽缘?
孟清泠无法理解他为何说出这种话:“您的烦恼才不是我带来的,您是自寻烦恼。”
如果他早些放弃教她的念头,可不就是什么事都没了?
确实如此,可惜晚了,他现在的烦恼不单单只是教不教的问题,裴亦秋道:“我以后不会再跟你提棋艺的事。”
她惊讶:“您该不会是骗我吧?”
“我好歹是你半师,总得为你着想……放过你。”
“……”
“对了,我那两条鱼还活着吧?”
“……活着。”
“我能来看看吗?”
孟清泠身子僵了下,想说“您日理万机就不要记挂这两条鱼了吧”,结果他继续道,“我不会出尔反尔,说了不教你就不教你,你不必跟防贼一样。”
见她沉默,他又添了一句:“今日的事我会查清楚,届时可以给你答案。”
这倒是戳中她好奇之处了,孟清泠想一想没再拒绝:“希望您能顺利。”
那二人一直在说话,不曾停止……
从谢琢的角度看,自是亲密的,自是像极熟稔的关系。
难道此前他们真的常来八仙店?
难道他们已经是情投意合的关系?可若是,孟清泠为何不告诉他?为何还要离开京城这么久?谢琢心如乱麻。
万良一直挡在他前面,生怕他被认出身份,蓦地回头,简直吓了一大跳。
向来温和的主子,此时竟面若冷玉,眼似寒潭,像是披着一身冰雪立在那里。
他颤声道:“您别这样,指不定就是巧合,奴婢早就听说裴侍讲喜欢看杂剧的,”声音又低了些,“您也瞧见了,只是说话而已,这等场合能出什么事情?您赶紧回宫吧,时候不早了。”
也未必需要出什么事情。
就刚才那段时间,他脑中已经生出一些可怕的念头。
只是他向来不喜欢伤人,即便前世做了天子,也是施行仁政,他岂会真的因为孟清泠而对裴亦秋下手?
裴亦秋是他曾倚重的臣子,他太清楚裴亦秋的优点了,他知道,比起自己,裴亦秋更配孟清泠,所以才会提防他,生怕他被孟清泠看上。
可是提防不代表会去伤害,而不伤害不代表他不会阻止。
谢琢想了想,吩咐万良:“看见中间那个带着蓝头巾的公子了吗,你派人去问问,多少银子可以买他的座位。”
万良傻了:“什么?”
“还要我再说一遍?”
他刚才光是忍耐疼痛就耗费了太多力气,声音轻的不行,万良十分心疼:“您何必如此?要不您先行回宫,奴婢帮您在这里看着?”
不就是怕孟三姑娘被裴亦秋拐跑嘛!
他看着行不行?
也不光是这个原因,谢琢来之前就已经想到这是一个圈套。
现在,他更加肯定。
设计这个圈套的人一定是知道了他跟孟清泠的关系,所以企图激怒他,让他对裴亦秋生出仇恨,甚至是对孟清泠生出仇恨,从而做出丧失理智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