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松了口气，脱力地坐在跌在地上。方才闻深一剑刺出时，她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那一剑若砍错了人，中心真气柱立即会把他吞噬。也就是说，倘若她判断错误，便是葬送两人性命。

这家伙，比她自己还相信她啊。

暖意涌上心头时，江晚听见了玄老大的掌声：“小姑娘不懂武功，脑子却聪明。天罡八卦阵出现在江湖上十几年，能找到阵眼的，寥寥无几了。可惜，此阵的阵眼变化无穷，你们找的阵眼只是暂时的。”

来不及思考话中的意思，江晚就听到旁边的玄老二喝道：“天罡八卦阵，起！”

真气柱再次出现在头顶，只是这次换成玄老二主导。而当闻深刺向主导者时，八侠齐齐挽个剑花，就能完成主导者的切换。几次试图破阵失败，闻深在堪堪避过三次真气柱后，第四次被真气柱边缘碰到，左臂瞬间鲜血淋漓。

闻深不敢再尝试，只能继续四处躲闪，避开真气柱，或利用树木帮自己抵挡真气柱的攻击。幸好有活跃药水加持，他的身体状况比平常更好，才能撑过这几波攻击。

几息之间，四周的树木就被劈得差不多了，地上也全是真气柱劈出的坑洞。这么大的动静，山顶的三组步兵应该早就锁定了他们的位置。闻深必须在两柱香时间内破阵，否则一旦士兵们赶到，前有阵法后有追兵，就更难脱身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饶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江晚，也有些惊慌。

第五道真气柱劈下来时，闻深附近的树木几乎被劈光，前几次冲刺消耗了太多体力，左臂的伤口还在流血，右臂的伤口也渗出血丝。

他强忍痛楚，提气将内力全部灌注在双腿上，打算冒着撑爆下肢经络的风险强行提速。

然而内力还没运转到位，后背便撞上一片柔软。

江晚挡在他与真气柱中间，从背后紧紧抱住他。

闻深面色大变，但真气柱转瞬即至，他什么都来不及做，只得嘶吼道：“不——”

强大的气浪裹挟着恐怖的威压席卷而来，吹起江晚的衣袂和长发，吹得她习惯性闭上眼睛，更紧得贴在闻深身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判断出真气柱会追上他的一瞬间，她的心脏剧痛难言。只有靠近他，到他身边去，才能稍稍缓解那种剧痛。

江晚从未体验过这种痛感，那一刻几乎来不及思考地顺从了自己的本能。直到死亡的威胁到来，她才从身体本能的支配中清醒过来。

那千分之一秒里她脑子闪过无数种心绪，却唯独没有后悔，反而觉得很平静。

从前她不理解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总觉得那些“士”傻的可怜。可是时过境迁，如今自己竟也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近距离感受下的真气柱，像几万福特的高压雷电，不用一秒钟就能震碎她的内脏，把她变成一滩血肉。

一，二，三……

【1】【2】：出自老子《道德经》

第92章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

江晚的衣摆垂下——她身后的滔天气浪消失了。真气柱溃散,化作点点金光。

她迷茫地抬起头，正对上玄老大眼里还没消散的一丝不忍。

难道刚才是他撤去了内力吗？

可是他手中的剑没移动分毫，还保持着输出内力的动作。而且撤去内力这么明显的变化，就算她没注意到,那玄老大的师兄弟们也一定会注意到。

可是细看对面八人,都是惊疑、慌张,完全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那老五还开始检查内力走向,怀疑自己走火入魔了。

“阵法失效了！天罡八卦阵我们练了无数次,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是不是有人心法用错了？”

“我绝对没用错！”

“我也没有！”

江晚拍了拍闻深，递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后者死死咬着嘴唇，身体紧绷，似乎在努力压抑某种复杂的情绪。被她一拍，他的肌肉才逐渐放松下来，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阵法崩溃，并不是玄铁八侠操作错误导致的。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误打误撞破坏了阵眼！

她不会武功，更没有攻击八侠,那就是说明，破阵眼的关键不在于武力。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特殊的阵，阵法真正的核心，并不是某一个特定的人,而是一种“道”，此道存在于八侠心中，道心破则阵法破。

方才她扑向闻深的一瞬间，八侠中某人的“道”破了。

那这个支撑阵眼的“道”会是什么呢？江晚直觉想起刚才玄老大脸上闪过的一丝不忍。

“小姑娘，别费劲了,你能挡一次，还能再挡下一次吗？”玄老大劝道，“你没有官职，与朝中也无联系，若不掺和此事，从此远离临安，我会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