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哪怕有一天能重返京城，也回不到从前了。就像这代表着罪奴身份的刺青，只能用妆容遮掩，永远也无法消除一样。

江晚摸了摸额头，烙上刺青的地方有浅浅的凹陷，触碰时不由自主地带起一些原主的记忆碎片。数月来，侯府从风光无限到无人问津，从声名赫赫到人人喊打……那些血与泪，生离与死别，虽不是亲身经历，可她却真真实实地感受到那种从高处跌落的痛。

一个月以来，她早已不知不觉地和原主融合。所以江安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清楚地体会到哥哥在想什么。

“我不想遮住刺青。”她安慰地拍了拍哥哥的手，语气柔和却不容拒绝，“哥哥，我不想和从前比较，只想过好以后。这个刺青会提醒我这段受尽屈辱任人宰割的过往，提醒我不能有分毫松懈，才能保护好娘和你。”

“我不喜欢那些人。李知县，李夫人，还有那个姓黄的混混。看起来是里知县和李夫人替我脱离奴籍，但倘没有夜光杯，没有答应替他们制作贺礼，他们根本不会管我。”江晚拉着哥哥靠着墙角坐下，抱着膝盖，看着长街明亮的灯光，“商人重利，官员重权。有利可图则聚，无利可获则散，他们都只在意你有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云层遮住了月亮，灯光月亮，夜空就越显得漆黑，不见尽头。江晚望着灯火通明的长街，唇角含笑，却在熙熙攘攘的人声里格格不入。

一月以来，这是江安第一次从妹妹的眼睛里看到委屈。

“从前我遇到的人都是这样的，就连我自己，也是个张嘴利益闭嘴盘算的坏家伙。只有娘和你，你们不一样，是真正的关心我，为我好，所以我一定一定要保护好你们。”江晚歪头，胳膊碰了碰江安的肩膀，露出几分娇憨，仿佛刚才的寂寞委屈都是江安的错觉。

江安并不知道眼前的妹妹已经换了灵魂，也不知道前世的江晚经历过什么，只能笨拙地摸摸头，尽力安慰：“你不坏，你会照顾娘，会挣钱帮哥哥分担压力，还靠自己脱离了奴籍。你是最最厉害的、也是最好的妹妹了。”

要是他知道妹妹的壳子里早就换了人，他还会这么觉得吗？江晚这样想着，心里涌起愧疚，却又贪恋这一点温暖，不敢再说话，脑袋蹭了蹭江安的手心。

兄妹俩逛了一会儿，也回到家。安顿好母亲后，江晚独自回到房间，闭眼开启了系统。

她脑海里响起了新的系统提示：

“技艺因传承而不断。恭喜宿主成功收徒，为工艺品技术的传承和推广做出贡献，完成任务【言传身教】，获得十点积分。”

系统界面的剩余积分数由22变成了32。

江晚点进工具宝箱，打算找一找有没有适合制作青瓷的工具。看了一圈，好用的工具大多买不起；便宜的小方盘城都有，可以拿银子买。

……好好好，我就多余看那么久，还是打工挣积分去吧。

江晚赌气似的哼了一声，关掉了系统，开始思考做什么卖得好。

她决定做青瓷碗。一来这个时代青瓷刚刚出现，有改良的空间，而且青瓷碗又好看又实用，卖得更快些；二来也是尝试不同的青瓷做法，为制作郡太夫人的寿礼做准备。

这个时代，青瓷还处于起步阶段，市面上售卖的都是原始青瓷，胎质柔软易浸水，以铁为颜料，色泽不均匀，也很容易褪色。要改良的话，可以从降低铁的含量提高透明度，提高胎质硬度，改善釉色几个方面入手。

但以当地的烧制水平，要想改善胎质的硬度很难，瓷器上色对颜料要求极高，一时也不易找到合适的。因此江晚决定，先从降低铁含量入手，以瑚石代替铁氧化物，作为着色剂。

江晚记得前世查阅过资料，瑚石是一种钴化合物，多见于水下。她想起原主刚进城时，在城外遇到过一个湖，湖里长满了水草。不如明日去找找看，有没有这种石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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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次日清晨。

“师父！材料我们准备好啦！”王大端着石磨钵子，王二提着筛子和石杵跟在后面，蹦蹦跳跳的，又兴奋又期待地看着江晚。

隔着老远，他就喊道：“师父要带我们去哪里呀？”

“咱们去城外，找找适合做青瓷的材料。”江晚背上竹篓，往竹篓里放上三把铁铲，领着两个徒弟往城外去。到城门处时，守门的士兵看见江晚额头上的刺青，还把她拦下来训诫了一番，说罪奴不允许离开城中。江晚解释说自己已经脱离了奴籍，那士兵还不相信，直到她拿出身契，士兵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愣愣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肃然起敬地跟她行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