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大爹他强取豪夺(14)
她微微欠身,姿态恭谨:“窈窈身为羁客,深知瓜田李下之嫌。若陛下无意此域,窈窈自当避嫌;若圣意需理……”她目光清亮,迎上崔尽忠审视的眼,“敢请崔内侍代禀,窈窈恭候明旨,绝无懈怠。”
崔尽忠看着舒窈清澈的双眸,听着她滴水不漏的回话。
字字句句全落在避嫌二字上。
生出一丝奇异的钦佩。
姜氏竟如此通透。
生生把烫手的山芋裹,恭恭敬敬地推回了御案。
可这通透……
崔尽忠只觉后背倏地爬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姜氏是推得干净,叫他如何去御前回话。
崔尽忠犯着难,抱着空画匣,回到御帐复命。
他盯着御案下沿一道细缝,硬着头皮将舒窈恭候明旨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完毕。
最后一个字吐出,忽瞥见御案旁竟立着个赵俨,崔尽忠瞬间寒毛倒竖。
帐内死寂,连蟠龙金顶帐幔垂下的流苏都不敢擅动。
萧承璟面无表情地拎转着那枚小小的铜印,发出笃笃声响。
“呵……”
御座方向逸出一声短促嗤笑。
崔尽忠头颅垂得更低,几乎埋进胸口。
“好个瓜田李下……”萧承璟唇边勾起一若有若无地丝弧度,快得如同错觉。
“陛下。”默立良久的赵俨忽然踏前一步,抱拳道,“臣有一计,着质女整理雍凉旧卷时,将伪造的玉门军报混入文书。若质女私藏,则证此女另有企图;若上交,更证她心思深沉,绝非深闺弱质,需严加看管。无论何种结果,其心可鉴,陛下皆可从容处置。”
这毒计……是要逼姜氏露出破绽?
崔尽忠眼皮急颤,惶惶然扫向御座。
见萧承璟手指反复刮擦印底的刻痕。
力道时轻时重,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似在掂量着这奇异字符背后,不驯灵魂的分量。
不知过了多久,萧承璟将铜印按回冰案面。
抬眼扫过赵俨,眼底有一丝兴味盎然。
“准。”
准字砸落,崔尽忠暗自替舒窈捏了把冷汗。
翌日。
文书别院。
舒窈悬腕运笔,笔尖沙沙地舔过纸面,墨痕流转得飞快。
俨然抄录得浑然忘我。
她瞥了眼案角那卷礼国画作,抿紧唇瓣。
她也是有脾气的好吧!
梁帝几次三番几次三番试探她想不想回礼国,是不是和晋国余孽有瓜葛。
她才不惯着呢!
想起昨天那番瓜田李下踢皮球的说辞。
舒窈得意的心底冒泡。
她实在是太机智了!
简直是把向上管理发挥到了极致!
嘴角忍不住悄悄一翘,舒窈指尖捻过雍凉州玉门郡的黄卷。
一行姓名籍贯滑过眼底。
军户:张伍,年廿七,籍隶玉门关西戍堡。
军户?
舒窈心头微诧。
她整理的不一直都是民政相关的文书吗?!
手中信息的违和感,不亚于人事档案里夹了页部队番号。
舒窈胸中陡起无名火。
好好好!玩不够了是吧?又给她下套?!
下一刹,舒窈捻起
那页纸,霍然起身。
椅腿刮过地面,发出吱嘎一声锐响,惊得烛焰一抖。
舒窈将纸页直递至案旁健妇的鼻尖下:“此页所录,乃玉门军户细目。快去请崔总管来!”
健妇被唬得脖子猛地一缩,斜扫了眼舒窈手中的纸页,鼻子里哼出一股浊气:“军户?破纸烂字的,谁认得!”她巴掌一挥,差点将纸页拍飞,“什么军户不军户的!老娘只管盯紧你抄那些个烂账!没得功夫帮你跑腿!去去去!老实抄你的去!”
说罢,粗手在舒窈眼前扇了扇,像是在赶苍蝇。
舒窈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眸子暗成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你道我是在说笑?”她指尖在纸页上叩了叩,发出沉闷的轻响,“这页纸若交晚了,便是贻误军机,只怕连赵将军都要受责罚……”她微微倾身,烛影在她侧脸跳动,映得那唇角一丝弧度冷得瘆人,“你说……这罪责……到时候,会落到谁头上?”
她稍顿,目光刮过健妇瞬间煞白的脸:“我是礼国公主。礼国一日未递降表称藩,陛下便需留我一日。”
舒窈将纸页重新推回健妇视野内,“你一介微末仆妇……可就不一定了……”轻浅的声气砸在地上,字字分明,“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健妇呆滞的眼珠猛地一颤,再顾不得什么规矩脸面,一头就朝门外扎去,转眼就没了影儿。
慌乱间带起的冷风还未散尽,廊下便响起一串又快又碎的靴响。
崔尽忠脚不沾地地赶了过来,后襟还飘着风,额角一层薄汗在烛光下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