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大爹他强取豪夺(77)
他们昔日轻贱如尘的,他偏要捧入云霄;他们今日奉若圭臬的,他定要碾作齑粉。
冯侍中躬身退出后,殿内重归寂静,只余更漏声声。
蕭承璟执起朱笔,目光沉静地披阅起奏疏来,数行后,语气平淡地对侍立一旁的崔尽忠吩咐道:“去德妃宫里说一声,朕今日前朝事务未清,晚膳便不过去了,讓她不必等候。”
翌日午后。
舒窈凭窗小憩,望着庭中那树开得正酣的晚樱,盘算着该再寻个什么由头往太液池邊去。
神游之际,却听廊下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伴着宫人轻微的请安。
她倏然回神,刚站起身,萧承璟已缓步踏入殿内。
天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平添一圈朦胧光晕。
他不急不缓地走近,步履沉穩地站定她面前。
不等她行礼问安,便先开口道:“想泛舟,朕带你去便是。”声音里揉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和。
说罢,便朝她伸出手来。
他的手,掌心向上,指节分明,平穩地停在她身前尺许之处,竟像一个留有余地的邀请。
舒窈见他主动提及泛舟,心下了然。
昨日与贤妃游湖之事,想必已传到他耳中。
这原也在她意料之中,只要他不起疑便好。
加之,红花到手,她莫名踏实了几分。
抬眸迎上他的目光,她浅浅一笑,将手搁进他等待的掌心。
那日她何其决绝,萧承璟记忆犹新。
此刻掌心相贴的暖意,他心知肚明,不过是她又一场滴水不漏的表演罢了。
思及此,他微微搖头,唇边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苦笑。
收拢手指,他将她微凉的手
指稳稳握在掌心,牵着她朝太液池去。
纵使镜花水月,至少此刻,旁人眼中,帝妃和谐、鸳侣情深。
有何不可呢?
萧承璟扶着她的小臂,引她登上备好的扁舟。
船身窄小,二人相对而坐,膝头几乎相触。
舒窈瞥了眼舱边横着的木桨,促狭之念悄然升起。
往日都是萧承璟戏弄她,今日可算让她逮住机会了……
她借着调整坐姿的机会,不着痕迹地用膝盖将桨柄,往萧承璟方向轻轻一顶,自己则好整以暇地向后靠了靠。
环抱双臂,她仰起脸,眼角眉梢染着藏不住的灵动,故意拖长了语调:“陛下该不会要亲自操桨吧?”
“自然,”萧承璟答得坦荡,“既说是陪爱妃,岂可假手他人。”说着便执起木桨。
小船轻轻离岸,破开一池碧水。
行至湖心。
舒窈忍不住俯身,将手探入湖中,任由水波滑过指缝,带起圈圈涟漪,散向遠处。
她故作闲适地拨弄着水花,目光却借着侧身的姿势,悄然掠过沿岸的垂柳与假山。
心中暗忖:引水渠的入口会在哪呢?
萧承璟不紧不慢地搖着桨,不见半分吃力。
目光始终落在舒窈身上,见她俯身戏水,不由唇角微扬。
“窈窈。”他的声音裹着湖风送来,比平日更显松弛,“一个人出神,在想什么?”
舒窈有些恍惚。
水波轻漾,小舟微摇。
她已有许久不曾这般自在过了。
若不是远处岸边立着崔尽忠和云袖等人,她几乎就要以为,从容摇桨的萧承璟,与闲坐舟中的自己,是一对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寻常爱侣。
舒窈默然半晌,才将浸得微凉的手,从水中收回。
随意甩了甩腕上的水珠。她望着烟波浩渺的湖面,目光仿佛笼上了一层薄雾,声音渐渐低回:“臣妾只在想……挖出这样一片湖,得消耗多少人力?”
“征发民夫三万,历时五载方成。”萧承璟报出一个确切的数字。
舒窈闻言轻轻抽了口气。
这庞大的数目,让她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什么才是人力资源。
“光看着有何趣味?”
萧承璟忽然开口,声音近在耳畔:“可想亲自操桨试试?”
舒窈心不在焉,随口应了句好。
不料下一刻,温热的气息骤然贴近身后。
萧承璟的手臂自然而然地环了过来,宽大的手掌稳稳覆上她的手背,带着她握住船柄。
舒窈恍然明白他的用意,猛地回头,眼含嗔意地睨了他一眼。
萧承璟却只低低一笑,非但不松手,反将她圈得更紧,借着她的力,不疾不徐地推动浆柄。
桨片起落间,带起淅沥水声。
夕阳照在涟漪上,碎成万千闪烁的鳞片。
待船靠岸,舒窈重踏上坚实的宫砖,心头蓦地一空。
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向那叶被抬远的小舟,水光在眼底微微一闪。
她再清楚不过。
若没有萧承璟,别说是泛舟,只怕连船她都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