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桃花债(9)
三月去寒渐暖,正是草长莺飞之际。
付濯晴双手将门推了个自己能进的小缝,随后将其一关,拴上门闩。
她可没打算让杀人犯进她家门。
她离时走得急,这会儿四处张望,细端详着一隅小院里,木桥溪流,石径花草,右侧竹木墙角有两块围篱,一块翻土,尚未种些什么,一块围着大梨树,鸡窝狗窝分执左右,不过整一夜半日,鸡和狗都不曾进食,这会儿正饿得直叫,左侧凉亭秋千,还养着几盆杜鹃,眼下杜鹃正盛。
这院子乃恭贺她和杀人犯成婚之喜的。
付濯晴难免思忖:究竟是什么样的朝代才可在人成婚时既送宅屋又送银钱的,一个刚立半载的新朝,连这世上最低之人的牢饭都是热的、新鲜的。
看来有一位十分开明的女皇。
付濯晴负手在小径上边走边看,就连她这个昨日往前,身为一国即将登基的皇帝都佩服,佩服到想进宫去看看这位女皇长什么模样。
县令大人说她有状元之学,待到了殿试就可面见女皇陛下了,突而她感觉自己心情大好,看来这科举永远是平民得道最为公平之法,不错。
那她就试试,去金兰都城过日子,既来则安,她以民之身而来,就祈祷自己升官为民死丈夫。
付濯晴一直不曾回头看,她随意推开一扇门看里头陈设,来确定这间屋子她能干什么,那被关在门外的边连瑱,身子往侧边外篱处站着,深呼了一口气又吐之,继而复往,尽量让自己心平气静。
竹木外篱只到边连瑱腰上一点点,他长发蓬乱散着,身上寿衣锃亮,眼神不偏不倚一直盯着付濯晴这个不识好歹的女子。
她定然就是她,公堂之上他便认出来了,若她只是一介普通女子,怎会掐死自己丈夫,何况在得知自个丈夫没死之后,再度攀咬,将他拒之门外,一定就是同一人。
这人居然也过来这方天地。
不过,此事显然稀奇古怪的,他能死而复生在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凭什么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也能过来!
还将他关在门外,他今日偏要进家门。
倏而他左顾右盼,看见左边邻居门外有两把木梯,他二话不说前去相借,边走他口中边念叨,“我还就不信了,这竹楼明明就有我一半,我还能进不去。”
付濯晴将楼下三间屋子全全打开,其中间屋子里摆着诸多书卷,一想便知,是之前那女子留下的,看来那女子当真是博学多识出身,紧挨着左侧那屋子乃书房耳房,这两间屋子相连,至于另一间她进去看了一眼,就出来了,不过,从这间屋子出来就是灶台,她不会做饭,连着这间屋子她都没多看一眼。
转完楼下,她也没着急上楼,而是坐在灶间的一把摇椅上,将她刚从书房博古架上寻到的《金兰史记》来看:
五国并立,熊熊野心,民不聊生,幸得兰陵女为契,金兰得昌,继而年号云潋。
付濯晴详细翻阅,无论翻多少,都没查到有关华礼朝的一切,就好似她之前所历经的一切凭空消失一样。
不,不对,或许不是消失,是存在于不同之地,毕竟华礼朝只是一朝,她看到的天下舆图也只是一张舆图,并不全面,她不知道也正常。
只是,究竟是何种契机,她和杀人犯都能有幸来此呢,而且她活动了下筋骨,很明显啊,这身子跟了她二十载,不是旁人的身子啊,她是整个人都过来了。
付濯晴突然想到了什么,手摸向腹部,杀人犯刺杀她的伤口她隐隐还能摸到痂痕,疼痛也早已转成恨意,跟随着她。
她身子往后一仰,摇椅‘吱吱’作响,昨日功成名就终究不抵今日睁眼实事,而今开始她只是一个有待科考的女子,和一个时时刻刻都想弄死丈夫的妻子。
可惜,她若科考,绝不能身负一个谋杀丈夫的罪名。
付濯晴惬意躺在摇椅上思忖一件事:如何让她这位丈夫死于意外。
小风摇摇,炊烟生香,整条巷子略显寂静,就连院中饿着的鸡狗也喊累了,然付濯晴脖颈上却悄然架上一把离她颈肉没一寸距离的锋利菜刀。
站她身后的男子,目光凛冽,眼睛始终盯着在摇椅上阖眼假寐的白眼狼,“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对你不够好吗?”
原本付濯晴双手托着膝盖,拿着那本史记,眼下她双手各抓住两侧柄手,“是你该死啊,我杀你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何须又来问过她呢,她不愿旧事重提,既然都过来此地,想必杀人犯跟她一样有着记忆,她与他没话说。
那不远处趴着的狗又哼哼唧唧叫了两声,见这边的人无动于衷,也不打算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