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音顺势将大半重量倚在珊瑚身上，抬起脸，露出一抹虚弱又带着歉意的笑容，气息微喘。

“对不住，珊瑚……我、我只是夜里觉得闷，想出来走走……没想到就走远了，还、还不小心在那边睡着了……”

她说着，回头望了一眼那寂静紧闭的殿门，仿佛心有余悸。

被缠音这一番话打岔，也无意去探究为何缠音的鱼尾幻化成双腿了。

珊瑚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见到那是国师的主殿，瞬间脸色一白，压低了声音：“哎呀我的姑娘！您怎么闯到那儿去了！国师大人最不喜人打扰的！您没……”

“国师大人好像……不在里面？”缠音适时地打断她，眼神纯然无辜，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茫然，“我醒来时，没看到人……”

珊瑚这才松了一口气，“万幸万幸！定是国师大人一早便出门了！下次可万万不能再去那边了！”

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缠音，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珍宝，“快，奴婢扶您回水轩歇着，您这腿得好好养着才行……”

珊瑚之前是在柴火房做事的，但因为国师府邸没有多少奴婢，再加上她是小渔村出来的，所以就自然而然地被派到缠音身边伺候了。

这桩差事，可比在柴火房省心多了，尤其是还可以见到缠音漂亮的容貌和那条尾巴。

所以她对缠音极为上心。

缠音温顺地点头，任由珊瑚搀扶着，一步一挪地往回走。

她曾听说过国师大人无所不能。

传说他拥有近乎神祇的力量，容颜绝世，却冷漠如万年冰川，视万物为刍狗。

他守护着大雍国，一言可定国运，一语可决生死。

他是凡人帝王也要敬畏三分的存在，是遥远陆地上最神秘、最强大的符号。

更有传言，他府中积聚的财富与奇珍，连皇家库藏也难以企及。

缠音微微垂着眼睫，目光看似落在自己无力移动的双足上，实则敏锐地感受着四周。

空气里弥漫的檀香冷意，远处若有似无的力量波动，甚至……那仿佛无所不在的威压。

想来，在他的地盘上，他应该能无时无刻地观察着旁人吧。

第7章 泪失禁鲛人VS清冷国师 7

或许是一缕风，或许是一片竹叶的颤动，或许只是这无处不在的寂静本身……

那双淡漠的眼睛，可能正透过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静默地注视着府邸的一切。

包括她此刻故作艰难的步履；包括她倚靠着珊瑚时微微颤抖的肩头；包括她脸上那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柔弱的表情。

这个念头非但没有让她感到畏惧，反而像一滴冷水落入滚油，在她心底激起了更深的兴奋。

她需要的就是他的“注视”。

无论这注视是出于好奇，还是对宠物的习惯性掌控。

观察吧。

最好看得再仔细些。

就在缠音被珊瑚扶着，即将消失在回廊拐角的时候，方才她们停留过的廊角阴影处，一道颀长的人影悄然浮现。

容璟轻蹙起眉心。

目光在她那依旧虚弱无力的双腿上打转。

眸色深沉，比平日似乎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容璟站在原地，缓缓抬起手，目光落在自己修长如玉、却常年冰冷的指尖上。

看了片刻，他漠然收手，负于身后。

身影悄然融入阴影，如同从未出现过。

夜色如墨。

珊瑚在给缠音送完食物之后，就被缠音以想要独自静一静为由，轻声细语地吩咐了下去。

缠音浮在湖面上，白皙纤细的手指百无聊赖地轻轻触碰着岸边那只青瓷瓮的瓮口。

指尖微动，几颗圆润莹白的鲛珠便从瓮中滚落，噗通噗通地坠入湖水，缓缓沉底，与之前落下的那些混在一处，再也分不清彼此。

她脸上浅笑着，随手捞起一颗水中的鲛珠，在指间把玩。

珠光映着她精致的眉眼，却照不进那双略显空茫的湛蓝眼眸。

不过片刻，她便觉得兴味索然。这些珠子，看久了，也不过是些冰冷的物件。

想到昨天晚上去主殿内国师头顶上悬着的星空，一时得了意趣，再次幻化出双腿，走向了主殿。

……

主殿内并未流转星辉，也不见悬浮的玉制星盘。

穹顶之下，是一片沉寂的黑暗，唯有几缕清冷的月光透过高窗，勉强照亮殿中央那个端坐的身影。

容璟并未如往常般沉浸于星辰推演。

他只是端坐在蒲团之上，一身白衣几乎与殿内的月光融为一体，双眸微阖，长睫垂下，仿佛入定。

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殿门悄然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道纤细的身影，扶着门框，略显笨拙地挪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