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这鲛人眼里心里，从此只映照他一人的身影。

要她的喜悦因他而起，要她的泪水为他而流。

要她那份飞蛾扑火的孤勇，彻底转向自己。

哪怕过程艰难，哪怕与他数百年来的习性全然相悖。

心意既定，那层无措便迅速褪去。

他周身的气息不再混乱，重新变得稳定，却与之前的漠然不同，这一次，带着明确的目标感。

“冷吗？”

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不再是之前的漠不关心，而是带着关心意味。

甚至未等她回答，之前那笼罩湖水的暖意便又加深了几分，将她更紧密地包裹起来。

从此，她的悲喜哀乐，皆由他容璟，一力承揽。

而她，也必须学会，只为他一人绽放或哭泣。

缠音还沉浸在被欺骗和自我安慰中，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甚至做好了承受容璟冰冷嘲讽的准备，或者被他彻底丢弃，赶出国师府……

然而，预想中的一切并未发生。

那句低沉又带着关心意味的话，让缠音一下子愣住了，连哭泣都忘记。

她茫然地抬起泪眼，透过朦胧的水光，看向岸边的容璟。

他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柏，面容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为何前一刻还在为纸条的事震怒的人，此刻却会问她“冷吗？”？

这不合常理。

缠音有些手足无措。

她下意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瞬，湖水中已经冷却的温度再次暖和了起来。如同有了生命般轻柔地托举着她。

一股柔和的水流力量，承托着她的身体，缓缓地朝着容璟的方向飘去。

缠音下意识地想要挣扎。

“国师……”

但没有一点用，只能被动地承受。缠音睁大了那双含着泪水的湛蓝色眼眸，看着自己离岸边的那个身影越来越近。

缠音的睫毛微颤，视线投向容璟，眼神里充满了慌乱，和……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冀。

他……要做什么？

是……惩罚？还是什么。

不等她想明白，那温暖的水流已轻柔地将她送到了岸边。

法术微光散去，她有些无力地跌坐在地面上，巨大的鱼尾因脱离湖水而显得有些不适，微微蜷曲着。

容璟见状，没有说话，只是缓步上前，蹲下身。

月白色的衣袍逶迤在地，与她那闪着微光的鲛人鱼尾几乎触碰到一起。

目光从她湿润的银发，到她泛红的眼眶，再到她那因无措而微微张开的唇瓣。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她的脸颊，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的眼尾，带走残余的泪痕。

“别哭了……”

容璟的声音轻缓。

“国师……您……您不怪我了？”

缠音唇瓣微张，声音细细软软，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希冀。

她不明白。

明明前一刻他还那般震怒，仿佛要将她和那纸条一同碾碎。

为何此刻……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容璟的面庞柔和了些许，薄唇紧抿，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他半阖着眼眸，浓密的睫毛垂下淡淡的阴影，点了点头。

“不怪你了……”

他伸出手，掌心抚摸在缠音的脸颊上。

他的手掌并不十分温暖，甚至带着些微凉，但那触感，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安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占有意味。

容璟就这样捧着她的脸，拇指极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细腻的肌肤，目光深邃地望进她依旧水光潋滟的湛蓝眼眸里。

“缠音。”

容璟第一次唤她的名字，缠音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脸颊下意识地在他微凉的掌心中微微扭动了一下，像是害羞，又像是无措。

她扭捏了一会，才回答：“嗯……”

“你喜欢他吗？”容璟再一次询问那个问题。

她眼底掠过一丝迷茫，似乎连自己都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刚才脱口而出的喜欢只是下意识想与容璟对抗。

那份对谢承昼产生的源于新奇和短暂温暖的错觉，在容璟接连的打击和此刻异常的平静面前，显得如此摇摇欲坠，不堪一击。

她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风里，却清晰地落入容璟耳中：“不知道……”

容璟深邃的眼底凝滞了一瞬，一直紧抿的薄唇也微不可察地缓和了一瞬。

不知道。

便好。

这便意味着，那所谓的“喜欢”，根基浅薄，不足为虑。

“我……带你去寻他，要不要？”

他微微倾身，目光锁住她骤然亮起的眼眸，如同为她勾勒出一个她无法拒绝，寻求真相的幻梦：

“看他，到底喜不喜欢你。”

容璟此刻好像抛下了一个令缠音无法拒绝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