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统领每夜抱我牌位入睡(63)
谢玉筝坐在入城的马车里,将车帘掀开一道缝,默默地看着车外的一切。
入城时天已染了鸦色,城中建筑鳞次栉比,车辙隆隆地碾过青石板,守城兵举着火把点燃主干道两边的灯笼,团团柔黄沿着笔直的街道次第漫开,为清冷的暮色染上了几分暖意。
西市方向传来最后的叫卖吆喝声,酒肆檐角的青旗被风带着扫过车顶,马车拐进崇仁坊,远处依稀可闻琵琶声声,亦有更鼓阵阵。
车夫甩鞭催马,马车最后停在了一处位置清幽的宅院门前。
之前被遣来京城提前准备的谢府管家迎上来,领着谢家人下车进府,谢玉筝跟在谢诚和程蓉身后,听着管家谢忠禀报着各种事宜:
“家主一直着人看顾着宅子,老奴细细查看过,各处都保养得十分周到,连水榭花草都打理得很好。”
“家主还让人送来了新鲜的柴米油盐和一应日常用品,老奴清点过,并且已经安置到了各处,几乎不需要再置办什么。”
“家主还带话说,如果您回来后事务繁忙,可以晚些再回谢家祠堂祭拜,但是务必要回去一趟。”
谢诚脚步微顿,点头道:“我会去的。”
谢忠似乎也松了口气,却听谢诚突然道:“隔壁街的定安侯府,还是老样子吗?”
跟在后面的谢玉筝脚步也是微顿,抬眸看向了那个方向。
谢忠跟随谢诚多年,自然明白自家主人的意思,忙道:“老奴打探过了,定安侯过世后,圣上并没有收回侯府,贺贵妃入宫前,圣上更是将侯府更名为贺府,算是正式赐予了贺家。”
“如今府中只有定安侯的母亲卢夫人独居,府中下人遣散过一些,剩下的都是不愿离去的忠仆。”
“这样啊……”谢诚叹了口气,程蓉则握住了夫君的手,默默紧了紧。
回京任职,又何尝不是一种近乡情怯呢?只不过故人已经不在,当年定安侯麾下那些意气风发的年轻将领们,如今已是鬓生华发,在各自的位置上承担着各自的职责。
谢玉筝垂了眼,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京城与她当年离开时的样子没有多大差别,十年而已,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说物是人非,却也远不至于。
那个家她没什么留恋的,她甚至更留恋当年并肩战斗的战友。只是听闻母亲如今独居,她心中还是有一丝酸涩。
也许,她会找机会回去看一眼,仅此而已。
至于贺青霜……早晚亦会见到。
谢诚的宅子本就是谢家的家产,当年谢诚从军之前宅子还在他父亲名下,他曾因为从军入伍一事与家族闹翻,险些被家族除名,还被父亲直接软禁了起来不让他出门。后来还是贺青桓亲自上门与他父亲谢明远谈了半日,又手谈一局赢了谢明远半子,这才将谢诚全须全尾地带出谢家,成了贺青桓麾下一名儒将。
后来贺青桓带领大虞镇北军平了北境,谢诚在其中更是立了大功,回京后他便发现,父亲谢明远将这处宅子迁至了他的名下,为他在京城正式开了府。
这不只是父亲的认可,这也是谢家的认可。
从管家的话语中可知,谢诚在巫州任职的这十年间,谢家一直在帮他打理这个宅院,可见对他依然十分重视,并没有因为他被外派任职而忽视他。
这其中有多少温暖亲情不好说,但是谢家足够敏锐且聪明,不然也不会后来者居上成为大虞世家。
谢玉筝被安置在主院旁的“湘桓苑”中,这一夜府中下人忙着收拾,谢玉筝沐浴之后便在并不安静的环境中渐渐睡去。
几乎是毫无意外地,她在梦中又看到了前世的场景。
梦中漫天火光,身前尸体成堆,还是孩童的贺青桓小小的脚丫泡在厚厚的血泥里,青炎剑立在她的身前,任凭她肉乎乎的小手如何用力,就是拔不出高她一倍的长剑,最后只能吃力地抱着剑鞘在路上拖行。
“废物。”母亲卢昭雪的声音在身后突兀想起,惊得她后背一凉,急忙转身去看。
“一把剑都拔不出,还怎么继承候位?我那么辛苦生下你又有什么用?!”
母亲还是那么美,却也还是那么严肃,与她独处时从来都是严苛的斥责,浑然不似她与姐姐相处时的温柔。
贺青桓无措地抱紧了剑鞘,用稚嫩的童音祈求着:“母亲,青桓的脚好冷,剑好重……”
“只要死不了,你就要练剑,就要变强。”母亲卢昭雪的脸色更加冰冷,“你不要忘了,既然你继承了你父亲的杀神图,便要背负定安侯的爵位和命运!”
卢昭雪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走来,贺青桓看着她手中的戒鞭,恐惧地缩紧了小小的身体。